公元前205年,对于楚汉战争来说是个重要的节点。
这一年的冬季极其寒冷,百年难遇的大雪持续了一个月。楚汉的士兵在严寒中对峙着,每个人的心情都降至冰点。
西楚霸王项羽寝食难安,他想尽快解决刘邦,早日摘取胜利果实。为了达成这一目的,项羽想尽办法切断汉军的粮道。于是乎,楚军接连偷袭汉军的后勤部队,使得刘邦终于绷不住了——他必须要有所行动!
时间来到十二月,一排马车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汉军营帐里离开,朝着楚军的营地行驶过去。驾驶第一辆马车的人是陈平,他满脸严肃,生怕此次的押运会出什么岔子。
马车上装的是什么?
金子,整整数万斤的金子!
冷风萧瑟,陈平的脑海中不断浮现起主公对他的嘱托。当时的刘邦惴惴不安,于是陈平便献计献策,请求主公发动黄金攻势,离间西楚的高层。
项羽虽有万夫不当之勇,但在动辄十万人的大战场中,他的个人能力是不足为虑的。让刘邦忧心的,是钟离昧和范增这些西楚人才。陈平一语惊醒梦中人,刘邦当即准备了四万斤黄金,让陈平便宜行事,随便挥霍,只要达到离间的目的不惜一切代价!
陈平用这笔钱做了什么呢?
分发给楚军营帐里的小兵。陈平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这些拿人手软的小兵散播关于钟离昧的谣言。
楚军营帐中,并不完全是品质高洁的江东子弟,喜欢钱财的小人比比皆是。这四万斤黄金就像沉入大海一般,但转瞬间海面上便漂起一层泡沫。没过几天,楚军中便流传着这样的谣言:“听说了吗?劳苦功高的钟离昧对大王心存不满,想要列土封疆。再等上几日,钟离昧就要与汉军里应外合,瓜分楚地。”
谣言钻进了霸王的耳朵里,项羽虽没有轻信,但对钟离昧却愈发疏远。
四万黄金的功效远不止此,第二年四月,陈平用所剩不多的黄金买了一些礼物和猪牛羊三牲,摆下了一桌丰盛的宴席。
陈平要设宴款待谁?
谁也不请,只是装装样子。
当时,正赶上楚军使者前来交涉。有小兵将使者接到陈平的营帐中,使者见到满桌丰盛的宴席大喜过望,还以为汉军的招待标准非常高呢!没想到,陈平突然出现,一边责备引路的小兵一边对西楚使者说道:“原来是项大王的贵使啊,我还以为是亚父范增派来的使者呢!来人,换菜。”说罢,小兵便撤去了丰盛的宴席,换上了粗陋的饭菜。
使者气不过,回去便将这情况向项羽说了。项羽听罢,对亚父范增也心生警惕,与其离心离德。没过多久,不再受重用的范增便告老还乡,结果,莫名其妙地死在归家之路上。
至此,项霸王的羽翼皆被剪除,只剩光杆司令一个,不足为虑。仅两年后,项羽便穷途末路,于乌江自刎。
可以说,西汉之所以开国,有很大程度是靠这四万两黄金的功劳。
四万斤黄金,是个怎样的概念?
这巨量的财富,放到任何时代都能让人瞠目结舌。刘邦当时还没有统一全国,就能拿出这么多金子,足见秦汉时期的黄金库存多得离谱。用句专业名词说,西汉的“黄金储备”,堪称史上之最。
《魏晋南北朝史》有云,西汉初黄金的应用总量在百万斤左右。根据《中国历代度量衡考》中的描述,西汉时期的一斤相当于现在的248克,也就是说西汉初期的黄金应用总量应该在248吨左右。截止到2003年,我国的黄金储备大约为六百吨,谁能想到西汉时期的黄金储量就已经达到当代的五分之二呢?
我们再来看看《汉书》中的文字,便会发现西汉王朝着实“多金”。
西汉皇帝赏赐臣子,出手相当阔绰,动辄一千斤黄金,一万斤黄金,你当是土豆圆白菜?放到其它朝代这是想也不敢想的。
刘邦的大儿子刘盈,登基之后用黄金犒赏了帮他操办父亲丧事的大臣。将军级别的,赏赐四十斤黄金,俸禄在两千石左右的官员获得二十斤黄金,俸禄六百石的能拿到六斤,以下的官员可分配到两斤。
为刘邦操办丧事,绝对是举国出动的大事,几乎满朝文武都要参与到这一白事活动中,粗略算下来刘盈准备的赏钱何止万金?汉文帝继承大统之后,大臣诛杀诸吕立下不世奇功,大功臣周勃被赏了五千斤黄金,陈平、灌婴则获得了两千斤黄金。汉武帝穷兵黩武,为了嘉奖打了胜仗的卫青,刘彻更是大手笔地拿出二十万斤黄金。
西汉的黄金,并不是在短时间内采掘的,而是得益于前朝的积累。
早在春秋时期,人们就已经意识到黄金的价值。到了战国时代,黄金更是成为上流社会搜罗的珍宝。当时最强大的两个国家秦与楚,积累的黄金最多。楚地有黄金产地,所以当时自然成了黄金的主要产国。秦国实力雄厚,遂通过发展积蓄大量财富,“黄金万镒为用”。
秦朝统一天下后,各国诸侯的私藏都被送入秦朝的国库。不过,秦皇没能将这些黄金带入陵墓,这些财富都成了西汉的开国之资。
采矿这个行业,是在铁器时代到来后才开始蓬勃发展的。在铁器时代来临以前,人们没有有效的挖掘工具,所以根本无法大量获取矿石。西汉时期,铁器工艺蓬勃发展,并带动了采矿业。所以,越来越多的黄金被开掘出来,进一步充实了本就多金的西汉府库。
难以计数的黄金,除了用于统治阶层、贵族阶层的流通之外,还有怎样的功能呢?
公元前111年,汉武帝刘彻的心情相当沉重。某天,他在皇宫里散步,负责少府财政的官员前来汇报,说各路诸侯今年的“酎金”已送到京城。刘彻派宫人审查这些诸侯送上来的金子,防止有掺假的情况发生。这一查不要紧,总共有一百零六名贵族上缴的黄金成色不足。汉武帝勃然大怒,当即免除了这些人的爵位。
刘彻的亲妹妹隆虑公主的身体不怎么样,所以直到年龄很大时才生下昭平君。老来得子,人间喜事,所以公主对昭平君十分溺爱。昭平君不论做什么,母亲都加以支持。这样的宠溺,让昭平君的成长出现了偏差。当公主意识到儿子早晚有一天会为肆无忌惮的言行付出代价时,她已无法纠正教育方面的错误。为了防止昭平君有朝一日触怒天子招致杀身之祸,隆虑公主将自己的家产献给汉武帝。公主希望,倘若昭平君犯下弥天大错,这一千斤黄金,一千万钱能够买下儿子的一条性命。
西汉时期的著作《管子》记录了这样的故事:
当时因为朝廷垄断了盐铁行业,禁止老百姓自制食盐,所以盐的价格水涨船高,比以前上升了十倍。有个商人擅长钻营,他从产地购买大量食盐,然后贩卖到梁、赵、宋、卫、濮阳这些距离产地较远的地区,靠着投机倒把赚取黄金一万一千斤。
从这段记载来看,西汉的黄金功能很多。既可以用来缴纳诸侯的酎金,还能当作赎罪的预付款,在市面上亦可像钱币一样流通。实际上,当时黄金已经成为与其他货币等同的经济工具,“几无不用金”。钱币能起到的经济作用,黄金亦能起到。
那么,如此巨量的黄金,在西汉王朝是以怎样的形式出现的呢?金条?金元宝?金币?
都不是,而是金饼。
金饼顾名思义,就是用金块砸成大饼,正面微微隆起,背面刻有文字。从现今出土的西汉金饼来看,这些金饼的表面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和擦痕,以及明显的切割痕迹。这些切割痕迹比较平整,是使用较为锋利的金属工具切割出来的。这也可以从看出,当时金饼已经成为一种通行的货币。
笔者认为,金饼这种玩意颇为简单实用,远比后世的金元宝、金砖、金条来得实在。但偏偏这种朴素的黄金储备形式,被刘彻的某次奇遇改变了,以至于,西汉的黄金也变得“花里胡哨”起来。
公元前95年,汉武帝去城外祭祀上苍,爬上了陇山。在山上,汉武帝的卫兵意外抓住了一头通体纯白的麒麟。巧合的是,敦煌地区的地方官送来消息,说当地出现了祥瑞天马;无独有偶,泰山又有奏章送过来,称当地发现了金矿。
汉武帝大喜过望,认为这些都是自己祭天的功劳。为了纪念这个特殊的年景,汉武帝将年号改为元狩,命令工匠将库里的黄金都做成麒麟脚趾的形状和马蹄的形状。汉武帝的突发奇想,让我国的考古界多了麟趾金和马蹄金这两种文物。
那么,西汉王朝与黄金之间,还有哪些奇妙的渊源与联系呢?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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