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人生的是人,妖生的叫妖,你爹是人,你娘是妖,所以你是——”
俞幼悠把毛绒绒的尾巴塞进裙底,提醒:“我这叫半妖!”
*
末世医学大佬穿成病弱半妖,三步喘气,五步咳血,随时要嗝屁。
这个修真界还搞物种歧视,而半妖处于鄙视链的最底层!
起初,妖族和人族都瞧不起俞幼悠这个混血半妖。
人族叫她妖孽,妖族说她是杂种,就连她那位亲爹也视她为人生污点,残忍弃养。
结果俞幼悠非但没死,反倒越活越精神,一口气翻五座山也不喘气,还成了世人尊崇的药道大师。
人族修士求她医刀伤剑伤和内伤,接手接腿接脑袋。
他们拔剑怒争:“俞大师乃我人族天骄!”
妖族修士托她治不孕不育尾巴秃,接尾接爪接翅膀。
他们不肯退让:“滚,俞大师是我妖族骄傲!”
就连剑神飞升失败,被天雷劈得半死不活时,也只有她能治。
弟子把剑神抬到丹鼎宗,仔细叮嘱:“现在就只有俞大师能救您命了,不过她脾气不太好,您记得跪得诚恳,装得可怜。”
为了活命,剑神在山下跪了七天,最后终于见到了那位大师。
原来——
那是被他抛弃的半妖女儿。
试读:
第1章三十文,你卖吗?
清明雨水多,桐花郡接连阴沉了半月,晾晒的衣服久久不干,就连猫狗身上的毛也是潮润的。
俞幼悠拿着破布,手法粗糙地擦着自己的尾巴。
没错,就是尾巴。
重生都有半月了,俞幼悠还是不太习惯这玩意儿的存在。
坐着躺着都会压疼,上厕所容易弄脏,更要命的是它还随时掉毛。
但是能再活一次,多条尾巴也不算烦恼了。
半月前,桐花郡里的积雪还未消融,末世最年轻的医药学教授俞幼悠打着哆嗦被冻醒了,成了个十三岁的半妖小孩。
她理清原身的记忆后,才发现自己重生成了一本龙傲天小说里的同名配角。
龙傲天是她爹,但很可惜,她娘不是女主角,而是一个妖族女反派。
男主名叫俞不灭,是个天才剑修,被困妖界后,因为“看似平平无奇却莫名让人心动”的特质得到了妖族公主的信任和爱慕,结成道侣。
数年修为大成,他趁着公主难产之际将她斩杀。而后又屠杀了公主同族,最后以自己刚出生的女儿为人质,逃出生天。
对于一位龙傲天男主来说,俞不灭这等行径不叫残忍,他们管这叫有勇有谋,杀伐果断。
只是可怜了那个被带回人界的孩子。
人生的叫人,妖生的叫妖,所以人跟妖结合生下来的就该叫……
不叫人妖,她这叫半妖。
身负两族血脉并不代表着身兼两族天赋,反而带来了每月都要发作的血脉反噬,每月都发作一次,熬过了就继续活下去,熬不下去就被疼死。
如果好好照顾,这孩子其实是能养大的,若再找点灵药救治,兴许她还能恢复健康。
可是没有。
因为对俞不灭来说,这半妖小杂种的存在是耻辱。
只要他看见这孩子,就会想起自己曾被困于妖界,还不得不被迫向那妖女低头讨好的过去。
俞不灭只是随手带走女儿,他对那妖族公主厌恶不已,只是利用罢了。眼下看着这半妖女儿也只觉恶心,索性把孩子丢到了桐花郡,让手下一个仆妇养着。
负责照看孩子的张婆子起先还谨慎,一年又一年过去,龙傲天那边别说前来探望,就是连句过问也没。
时间久了,张婆子也开始越发不上心,又恨这孩子拖累了自己,到后面竟然对原身动辄打骂,当猫狗一样使唤。
半月前,原身终于没熬过血脉反噬,死状凄惨,而张婆子被吓得连夜收拾细软跑了。
原身的死讯过了许久才传到男主耳中,彼时俞不灭已同新道侣生了对龙凤胎,达成完美结局。娇妻笑着同他恭贺——
“那孽种死了也好,这样你身上便再无污点了。”
那个半妖孩子的一生,在书中拢共不到百字,就此终结。
*
医药学教授俞幼悠重生过来后,留给她的是个空荡荡的院子,连颗米都没,只有些搬不动的重物件。
没房契不能卖房,俞幼悠这些天到处奔走,把桌椅板凳都卖了,终于在今天凑出了二两银子。
她得为下一次的血脉反噬做准备,这些银子是准备拿去买药的。
俞幼悠暂时无法解决血脉反噬的问题,好在这个世界的药材有不少她都认识,用来配制一些强身健体的药物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补药都贵,她现在没钱。现在的她也只能勉强买点止痛药的材料了。
俞幼悠在院门口捡了片泡桐叶盖在头顶当伞,带上全身家当出门了。
满城皆被葱茏烟雨罩着,眼下城中的泡桐正值花期,开得绚烂至极,爬满青苔的青石板路上洒满润湿的山花,整座城被萧萧春风吹白一片。
如果细看就会发现,白的不止是花,还有散漫的纸钱。
倒也没人觉得不吉利,久住桐花郡的人们早习惯了。
更不少精明的人跑上前,先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哀悼一番,又关切询问是否需要上好的棺材和墓地。
桐花郡的丧葬业在整个东境都很有名。
这儿气候温润,是出了名的疗养圣地,加上丹鼎宗又在此处立宗,吸引了无数想要拜入仙门的郎中,所以凡人也好,修士也好,病弱伤残们都喜欢往这儿跑。
病人多,死人自然也就多了。
东街在兜售棺木香烛,西街在贩卖药材灵丹,大家相处很是和谐。
从东街走到西街的俞幼悠小腿在抖。
没办法,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稍微走远些都会喘不上气。
不过她运气不错,在西街口就发现了自己想要的药材。
醉心花,在末世用来制作强效镇痛药物的关键材料。
俞幼悠捏了捏钱袋蹲下,看似不经意地翻了翻几株无关紧要的药材,而后随手拎起那株蔫巴的醉心花。
“这什么价?”
摊主在看清她的脸后便皱了眉,下意识地往她身后望去,果然在裙角下看到了一小截尾巴毛,顿时满脸嫌憎地挥了挥手:“不卖,你赶紧走。”
说完,他一把将那株醉心花夺回,直接塞回药篼里。
“……”
俞幼悠只好挪步到不远处的另一个摊前,谁知还没等她问话,这摊主又是一瞪眼:“老子不做妖族的生意,你滚远点!”
她倒也不气馁,只转身走向对面的一排药摊,只见那几个摊主要么面上长毛,要么长了兽耳,都是妖族。
然而他们也没给俞幼悠好脸色,都不等她问就先开了口。
“想买药材?行啊,要么给一百块灵玉,要么给一万两黄金。”
“……”你怎么不去抢?
边上摊主们不加掩饰的议论声响在俞幼悠的耳边,这边人族——
“这不是张婆子家里的那个妖族吗?怎么一家都搬走了,她没走?”
“我上个月在张家门口看见过她,那会儿瞧着没多少活气了,现在居然还没死。”
那边的妖族——
“又是这玷污我妖族血脉的废物!”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妖,竟然跟人族苟且生下这小杂种,哕!”
俞幼悠倒是挺淡定的,毕竟原身因为半妖的身份,在附近两条街上也算小有名气了。
人族跟妖族因五百年前有过大战,素来不睦,少有往来。不过桐花郡跟妖界接壤,时常有些妖族偷渡过来买卖药材,因此在这儿看见妖族很正常。
但是普通人大多还是歧视妖族,他们可不知道什么半妖,通通归入妖族。
而妖族也看不起血脉不纯,一闻就有股人味儿的俞幼悠,坚决不承认她是妖族。
原身其实很害怕出门,一来是她身体太差走不远,二者,她每次出门都会被欺负。
有人会叫她妖孽,拿粪桶泼她。有妖会叫她小杂种,拿石头砸她的尾巴。
人嫌妖憎莫过于此。
好在不是所有人都会物种歧视,还是有不少好心摊贩愿意卖药给俞幼悠,好歹是凑齐了大部分的药。
只可惜她都快走到西街尽头了,还没看到第二株醉心花。
现在时间还早,兴许下午还有别的采药人来卖药。
俞幼悠打算再等等,不过她这会儿又饿又累,只能在街角屋檐下蹲着休息。
街上有人在叫卖包子肉饼,俞幼悠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她先前问过,包子跟肉饼都是两文钱一个,太贵了。
东街那边的馒头一文钱买俩,等会儿回去买两个,她能吃一天。
多省点钱,可以留下来买药救命。
只不过那边的油炸肉饼实在是太香了,随风一阵接着一阵往鼻子里钻,让半个月没吃上肉的俞幼悠忍不住咽唾沫。
就在俞幼悠考虑要不要现在就去买馒头的时候,一阵诡异的糊臭味突然出现,硬生生地饼香盖过了。
她抬头扫了一眼,没找到臭味源头,却发现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锦衣少年。对方这会儿正捣鼓着一个丹炉,底下赫然是个灵石阵!
俞幼悠精神一振。
这个世界除了凡人之外,还有修士存在,而丹修便是其中之一。
要是有仙丹,随时要死的俞幼悠说不定有救了,而且对于一个医药学大师来说,这玩意儿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吸引力,毕竟是她上辈子无法触及的神秘领域!
据说丹鼎宗偶尔会让弟子出山历练,看这少年穿着气度皆不凡,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丹修?
与俞幼悠想法相同的人不少,这会儿多了不少围观的人。
少年清理完丹炉,随手一抓,面前凭空多了一大把药材。
周围的凡人们顿时惊住了,也不知道人群中谁先起了头开始惊呼。
“居然是传说中的芥子囊,大气!”
少年不称重也不看,一口气把药材丢进丹炉。
“这就是传说中的丹修吗?厉害!”
在万众瞩目之下,少年的丹炼好了。
然而等他开炉取出里面的丹药后,那股熟悉的糊臭味再次出现,同时亮相的还有十余粒废丹。
一半糊得像炭,另一半还没炼化,都能看见药材的本色。
就这技术,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丹鼎宗的丹修。
先前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沉默着各回各摊,不打算继续围观了。
少年面子有点挂不住,他环视众人,清了清嗓子:“我这丹卖相虽然不好,但是用的可是最好最新鲜的药材!保证药效绝佳!”
众人哄然大笑。
“药效绝佳?怕是吃了就要被抬去隔壁东街找棺材铺吧?”
“你问问谁敢买你的毒丹?”
少年脸上发烫,正试图翻出一粒没糊的丹往嘴里吞,证明它无毒的时候,一道瘦小的身影突然蹿了出来。
一个小丫头猛地抓住少年的手,如获至宝地盯着那粒丹药:“这颗丹多少钱?”
俞幼悠简直太激动了。
她在这颗没糊半成品里嗅到了醉心花的味道,而且这坨药材没被炼化,把醉心花挑出来兴许还能用!
少年也很激动。
终于出现有眼光的人了!
“我这里面的用的都是百年份的上好药材,除了看起来……”
少年说着说着,声音突然顿住了。
他这才看清楚俞幼悠模样。
眼前的小孩儿骨瘦如柴脸色惨白,跟街边快死的瘟猫似的,整张脸唯独那双乌亮的眼中还透着点儿活气。
少年不由得心里发虚,这丫头看起来身体不太好,万一真吃死了怎么办?而且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买得起的人。
俞幼悠看出少年的犹豫,立刻鼓励他:“药是拿来吃的不是拿来看的,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这丹我买了!”
西街三教九流都有,最不缺起哄的人:“小子,终于有伯乐看上你的丹了,怎么还舍不得了?”
“呔,肯定是知道自己的丹有毒,怕吃死人吧?”
一听这话,少年马上气血上涌,豪气地看向俞幼悠:“刚才光药材就花了我三千两银子,不过你有眼光,今天我就当交你这个朋友。你随便开个价,我都卖!”
要的就是这句话!
俞幼悠捏了捏所剩无几的钱袋,从里面抖出所有的钱。
不过她想了想,又扒拉一文钱装回去了。
“三十文,你卖吗?”
“……”
好家伙,你还真敢开口啊!
第2章你怎么不去抢?
俞幼悠将三十文递上去,又伸手去接那颗废丹。
但是少年没撒手,他心觉肉痛,再次强调了一句:“我光买药材就花了三千……”
俞幼悠叹口气,开始讲道理。
“你看,这颗丹药都没被炼化,是颗无用的废丹,而且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丹,想来也不能治我的病,对我来说是毫无价值的。”
少年有点懵:“是……是吗?”
俞幼悠一根一根掰开少年的手指,拿走丹药:“但是我依然愿意拿出所有家当买下它,可见我看重的不是丹药,而是你精妙绝伦的炼丹手艺。”
“欣赏那三千两银子的人多,但是欣赏你手艺的,可只有我一个啊!”
少年傻了。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甚至还很让人感动,但是为什么越想越不对劲?
不过还没等他细想,拿到丹药的俞幼悠已经跑路了。
她穿过摆满了棺材和纸钱的东街上,买了两个馒头,一边啃着一边朝街尾的小巷走。
这条巷子算得上是桐花郡的贫民区,住在这儿的人要么是家贫的当地百姓,要么就是来看病花光了积蓄的病患们。
张婆子倒是挺有钱,但是抠搜得发指,当初买院子都选的最便宜最小的。
俞幼悠为了凑药钱把家具都卖完了,这会儿屋里荡得连张破床都没。
不过在末世生活的她什么苦都吃过,拿床破被子裹着躺草堆里照样能睡很香。
而且她先前用干树叶堆成的床虽然难看了些,睡上去其实还挺软,有股桐叶的清香。
把剩下的那个馒头放好,俞幼悠开始准备做止痛药。
她从角落取出一套简陋的茶具,这是先前特意留下来准备制药的。
末世条件差,三天两头被丧尸追杀到荒山野岭,哪怕俞幼悠是最顶级的医药学教授,也习惯了用各种简陋的方法和工具。
强效止痛药在末世算是常用药了,制作过程也不算麻烦。
不过药材得先处理,有些需要晒干磨粉,有些需要拿水泡几天,得等上十天才能做好。
俞幼悠飞快抬头看了眼墙上画的标记,算上今天,她来到这世界已经有十八天了。
距离下一次血脉反噬,也只剩十二天。
行,还来得及。
俞幼悠不去多想,动作麻利地开始整理那些药材。等做足准备工作后,她才摸出先前买的那坨丹药。
对的,就是坨,因为它压根没成型,就是把药材简单粗暴地揉成拇指大的一团。
不过这对于俞幼悠来说是好事。
她拿了根针,小心翼翼地将药丸挑散,原本隐约的醉心花香味顿时变得浓郁起来。
醉心花有麻醉致幻效果,俞幼悠屏住呼吸,一把拽过自己的尾巴捂住鼻子。
很好,这玩意儿还是有用的。
一点一点把破碎的醉心花挑拣出来后,俞幼悠呼出一口气。
在末世很多植物都灭绝了,药物极度稀缺,有好几种俞幼悠都只在书上见过。
但是包括醉心花在内都无毒,且大部分都还是补药,直接吃都没事。
全是好东西啊!
先前做止痛药还剩了些材料,俞幼悠便取出一些,按比例加在这些补药里。
不一会儿,她就弄出了三粒新药丸。
工具简陋,她这三粒药丸跟先前那坨丑得不分上下,但配方一改效果倍增,她拿了一颗泡水喝了杯,感觉酸痛的胳膊都舒服了些。
忙活许久,俞幼悠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天色都变暗了。
她正打算拿冷馒头啃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狗叫。
“哪家的臭流氓居然敢来爬墙,以为她家没人就敢来欺负这丫头是吧?”
“狗蛋,咬他!”
俞幼悠连忙跑出去,就看到邻居花婶子端了碗面,一边骂一边指挥她家黄狗咬人。
而另外一个人被狗吓得够呛,死死扒拉着俞幼悠家的墙头不敢下来。
那少年也看到了俞幼悠,连忙挥手:“哎!是我啊!都说了我认识她了!”
俞幼悠有点意外,居然是白天炼丹的那兄弟?
听俞幼悠说认识这人后,花婶这才牵住狗蛋。不过她依然不放心,把那碗面塞到俞幼悠手里,然后瞪了一眼少年。
“俞丫头你慢慢吃,有事儿就大声喊婶子。”
少年一脸无辜:“我看着像坏人吗?她怎么还防着我!”
俞幼悠端着花婶送的面,堵在院门口,很警觉:“你来我家干嘛?”
该不会是终于反应过来,想要把那颗丹讨回去的吧?
少年却没有提丹药的事,而是笨拙地从墙上翻下来:“能先让我进去坐坐喝杯水不?我在墙上趴了一下午,脚麻了。”
俞幼悠这次倒没拦,还真挪步让他进了。
结果少年一进门就看傻眼了,这怎么啥也没有?
俞幼悠盘腿坐在泡桐叶上开始吃面,顺便递了杯茶过去。
少年在墙上挂久了腿疼得厉害,也不嫌弃,马上学着她的样子垫着叶子坐下,再拿过茶灌下一大口,夸了句:“这茶味儿不错。”
俞幼悠没理他。
他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绍道:“我叫启南风,桐花郡本地人,今天不小心迷路走到了你家门口……”
“本地人还迷路?还迷到了我家墙头趴着?我信你个鬼。”俞幼悠毫不留情戳穿。
启南风想哭。
虽然事先找人看过丹方确认无误了,但毕竟是第一次动手炼丹,启南风心里也没谱。
先前他是刚买到个新丹炉,太过兴奋所以带着丹炉直奔西街现卖药材炼丹,本来打算当众炼颗丹装个逼,等丹药真被买走了,才开始担心真把人吃死了。
可是他总不好直说自己是担心那颗丹真有毒,跟了一路过来偷看她死活的吧?
那未免显得太没有自信了!
启南风只好扯开话题:“你就住这儿啊?你家里人呢?”
俞幼悠很淡定:“死光了。”
启南风被噎住了,不知道为啥,他觉得俞幼悠这句话说得还挺轻快?
他心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这丫头该不会是家人死光了,所以也不想活了吧?而且看她这样子,也的确像是有什么大病。
她家穷成这样子,先前又说那三十文是全身家当,难不成是故意乱买药吃,准备找死?
启南风正色,劝说道:“你还小,还有大把的机会。”
俞幼悠:“???”
启南风故作老成,语重心长继续说:“咱们桐花郡到处都是郎中,你肯定能治好病的。”
“普通郎中治不好,还能去丹鼎宗找丹修嘛。”
听到这里,俞幼悠终于来了兴趣,提出早想问的问题:“丹修到底是什么?丹鼎宗又是什么?”
俞幼悠的渣爹是个剑修,所以原书中根本没有怎么提过丹修这一职业。
也就只出现过一位美女丹修,用自己的心头血替他炼了粒疗伤的灵丹。原文中炼丹的原理和经过都没写,着重描写的是渣爹与这位美人双修的过程。
末世的娱乐项目太少,俞幼悠手上就这本小说,当初把那个过程看了足有七遍。
启南风对俞幼悠的无知倒也不惊讶,毕竟她看着年纪还小,而且普通人不知道丹修也是正常的。
他解释道:“丹修也是修士的一种,从低到高分为一品到七品,在高品丹修面前,没有什么病是一颗灵丹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来两颗。”
“因为在此道上有天赋的人极少,加上晋升艰难,所以丹修在整个修真界都备受尊崇。”
看到俞幼悠听得认真,启南风有点得意,伸出手咳了声:“说太多,有点渴了。”
俞幼悠立刻为他递来第二杯茶。
启南风心满意足,继续解答。
“至于丹鼎宗,那是整个东境唯一的丹修门派,地位非凡,能进丹鼎宗的无一不是天才中的天才。”
俞幼悠点点头,然后发出灵魂拷问:“所以你也是丹鼎宗的弟子吗?”
启南风一时语塞:“我……我还不是……”
他又飞快补上一句:“不过十日后就是丹鼎宗的入门考核,我马上就会成为丹鼎宗外门弟子了!”
看俞幼悠病怏怏的样子,启南风又透露了一个消息:“每年入门考核的时候,丹鼎宗都会开放山门,有不少病患都会去跪求丹修赐丹,你也可以去试试。”
俞幼悠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看到自己没把人毒死,启南风也安下心,准备离开了。
想起门口那条大黄狗,他有点发虚:“我找不到路,你出门给我指指?”
俞幼悠还真好心地送他到了院门口。
不过就在启南风准备走的时候,俞幼悠突然伸手拦住了他。
“茶水钱二两,谢谢。”
有没有搞错?一杯茶就要一两?!
启南风顿时不乐意了,虽然自己钱多,但是他不觉得自己人傻。
然而他刚要撸袖子理论,动作却突然僵住了。
俞幼悠脚边那条叫狗蛋的大黄狗这会儿正盯着启南风,龇牙咧嘴地低声呜呜叫着。
启南风:“……”
在猛犬的威慑下,启南风被迫支付了这二两茶水钱。
他怕被狗咬,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飞快跑路。
不过跑着跑着,启南风突然停下脚步。
“咦?我的腿怎么不痛了?”
非但僵肿的腿不痛了,他现在整个人都精神振奋起来,就跟嗑了大补丸一样!
启南风想了会儿就不纠结了,美滋滋:“我果然天赋异禀,是块修真的好材料!”
*
接下来的几天,俞幼悠都在忙碌。
天公作美,阴沉了半月的桐花郡重见阳光,俞幼悠把药材晒干后磨成粉,总算赶在第十天把它们搓成了十多颗小药丸。
半妖的血脉反噬一次比一次厉害,这次她要迎接的痛苦要比原身记忆里还可怕。
如果不快点弄出特效止痛药,她大概又要死一次。
不过现在很明显了,想要活命只能去丹鼎宗试试。而且研究了一辈子药物,她对丹修这门职业还真的挺有兴趣的。
把止痛药丸贴身放好,俞幼悠背上行囊出门了。
天色尚未明,门口的狗蛋盘蜷着睡成一团,自从那天启南风来爬了墙,花婶就一直让它来俞幼悠这儿守着。
这条巷子住着的都是穷苦人,自己过得不容易,却都还是在想办法照拂她。
俞幼悠摸了摸狗头,从行囊里摸出个馒头分给它。
路过巷口的水井时,俞幼悠驻足片刻,把剩下的那粒大补丹丢进去。
她踏着氤氲的雾气,充满斗志地朝着城外的那座高山走去。
一刻钟后。
累得头晕眼花的俞幼悠大喘着气,拄着木棍拦住了一辆牛车。
“大叔,五十文,载我一程行吗?”
第3章你踩到我尾巴了!
在牛车上晃悠了半个时辰,俞幼悠抵达丹鼎宗山门外。
正如启南风所说,想要借着丹鼎宗一年一度开山门的日子来求药的病患很多,有不少人专门东境其他郡城赶来。
天才刚亮,山门口已经挤了上千人,好地方都占完了,就连树上也爬满了人。
俞幼悠压根挤不进去。
前边还有两个人为了位置在吵架:“你走开,我昨晚就来占位了!”
“我还昨早上就来了呢,去上个茅厕的功夫你就把地儿给我占了!”
“好啊,这附近压根就没茅厕,你居然在仙门前乱拉屎!”
“……”
俞幼悠警惕地看了眼地上,决定绕开这片区域走。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注意到了她。
启南风喊了一声:“那谁!小鱼?”
他不知道俞幼悠名字,只听花婶叫过一次俞丫头,就跟着瞎叫。
虽然十天前被敲了二两银子,但是看到俞幼悠真听自己的话过来了,启南风心情还是不错。
他一边大嗓门喊着,一边让身边的小厮把俞幼悠领过去。
有人帮着,俞幼悠总算挤到了前面。
她看了一眼,这位置特别靠前,不由惊讶:“你昨天就来占位置了?”
启南风摇摇头:“没有啊,我刚来。”
“那怎么抢到这么好的位置?”
启南风纳闷:“还需要抢吗?我刚掏出五百块银票,就有好心人主动让给我了。”
俞幼悠:“……有钱真好。”
启南风很大方地指了指地上垫着的柔软毯子:“等会儿山门开了我要进去接受考核,这块地儿就让给你了,你记得要装得柔弱,跪得诚恳,让丹修们多可怜可怜你。”
俞幼悠:“我不用装。”
她是来参加入门考核的,又不是来求丹修可怜的。
启南风看了她一眼,很同情:“也是,你看着就有大病,不用装都很柔弱了。”
俞幼悠:“……”
天色渐明,萦绕在丹鼎宗的山门前的迷蒙白雾也开始消散。
蓝白交错的衣袂翩飞,数十人踏着曦光出现。
是丹鼎宗弟子!
山门外等待着的凡人瞬间安静下来,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人们一个接一个跪下,无人逼迫却又个个心诚。
启南风没跪,因为他坐在毯子上。俞幼悠也没跪,因为她矮,站着也没人看到她。
为首的是位个子极高挑的年轻女修,眉飞入鬓,冷冽却又英气。
她目不斜视,语气淡淡道:“入门考核者,上前一步。”
乌压压跪倒的人群中,有数百个少年少女站了起来。
年轻女修又说:“年十岁到十五岁者,随我进来。”
也有年龄不符的人想要浑水摸鱼,但是都被拦住了。
山门布置了限制骨龄的阵法,不符合的压根进不来。
踏入山门后,这群年纪还小的孩子们都有点紧张,丹鼎宗的考核方式每年都不一样,谁也不知道等会儿要面临什么。
刚才的年轻女修头也不回地走在最前面:“我叫曲清妙,负责你们这次考核。有不少人远道而来,为求公道给你们一夜的休息时间,正式的入门考核在明日辰时息,现在我带你们去客院。”
俞幼悠觉得丹鼎宗还挺人性化的。
就在这时,有人忍不住问:“外面跪着的那些人怎么办呢?”
好家伙,大佬说话还有人敢插嘴。
俞幼悠一看,又是启南风。
曲清妙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边上有个丹修低声提醒:“是启家的公子。”
听着语气,启家在丹鼎宗好像还有点儿面子。
可惜曲清妙不给启南风面子,毫无搭理他的意思。
那个丹修只好苦笑着看向启南风,回答:“医者仁心,方才那些师弟师妹都留在山门外尽力救治了。”
启南风没完,还打算叭叭两句:“我有个朋友快不行了……”
正说着,他就对上了一双乌黑的眼。
启南风吓了一大跳:“你怎么溜进来的!”
俞幼悠有点无奈:“我一直都在你后面。”
启南风观察了一下,很快得出结论:“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太矮,所以我没看到你。”
俞幼悠不想跟他论高矮,因为身高这问题她的确论不过。
客院在丹鼎宗外围的一座山上,用来接待宗门外人士。
清幽的山路曲折陡狹,还长满了湿腻的青苔。
这可苦了俞幼悠了,强忍着越来越强烈的晕眩感沿山路爬,虽然很努力,还是慢慢落在队伍最后面。
边上的启南风还没完,一直追问:“不过你不是来求丹的吗?怎么又来参加考核了?这儿的人要么是医药世家的,要么是特意学了几年的,你认识药吗?”
“求丹不如求己。”俞幼悠拄着木棍,喘着粗口气继续说:“而且久病成医这句话听过吧?我打小有病,所以从小学医。”
启南风总觉得她话里有问题,但是不知道怎么反驳。
不过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解释,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在年龄限制内,我先前还以为你没满十岁呢。”
因为俞幼悠从小体弱,加上张婆子平日里就给她吃点儿剩菜剩饭,导致俞幼悠身量瘦小,谁都猜不到她其实已经十三岁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只是俞幼悠的步子却越来越慢。
眼前的山路不知为何变得模糊,更要命的是,一股莫名的剧痛不知从何处生起,让她险些直接晕厥。
身体仿佛被无数根针扎着,疼痛开始蔓延到五脏肺腑,像有无数只凶猛的野兽在啃噬着血肉。
这感觉……
是血脉反噬提前发作了!
俞幼悠勉强稳住身形才没直接从斜陡的山路上滚下去,她慢慢蹲下,瘫软地坐在台阶上。
启南风没听到动静,回头一看才发现俞幼悠已经坐下了。
小姑娘低着头瞧不清神色,启南风纳闷地走过去:“你怎么了?”
俞幼悠忍痛死咬着牙说不出话,疼痛在慢慢加剧,她颤抖着手准备摸止痛药吃。
然而就在这时,启南风已经挨着她蹲下了:“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我陪你歇会儿?”
“……”不知为何,俞幼悠拿药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启南风觉得脚下硌得慌,不过热心肠的他忙着关心俞幼悠也没注意:“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
俞幼悠红着眼眶,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
“你踩着我尾巴了。”
“尾巴?”
启南风吓了一大跳。
他先前在西街就听说俞幼悠是妖族了,不过因为平时见识挺广,家里人甚至还跟妖族有生意来往,所以并没有大惊小怪。
启南风飞快跳开,想扒拉开俞幼悠的裙子检查尾巴伤势又不敢。
毕竟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启南风急得手足无措:“我听说……听说有些妖族的命门就是尾巴,你是不是被我踩中命门了啊?”
他再低头一看,却发现俞幼悠的皮肤居然开始渗出血来,骇人无比。
“完了!你怎么还流血了?你一定是被我踩出大问题了!”
俞幼悠压根没有力气跟他说话,她浑身都使不上劲儿,连想拧开药瓶子都做不到。
这个月的血脉反噬居然提前两天来了!
俞幼悠原本想让启南风帮着拧药瓶,谁曾想他啥也不听,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往前冲。
整个山路上都回荡着他凄厉的求救声。
“救命啊!曲仙子救救她啊!”
他腾出一只手想擦眼泪,结果一擦,眼前红了一片,低头才发现是俞幼悠的血顺着流下来,把他的手都打湿了。
启南风哭得更惨了。
“救命啊!我不想杀人啊!”
……
曲清妙回头就看到这恐怖的一幕。
她皱眉,正想要上前查看的时候,数道绚烂的剑光突然在头顶闪过,而后竟然直直地朝着这边射来。
丹鼎宗内无人用剑,这是外人趁着山门大阵打开闯入了!
曲清妙飞快展开灵力护盾,护住身后一众还没修为的孩子。
剑光暗淡下来,数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落在地上,瞧着都有些狼狈。
曲清妙皱眉,寒声警告:“道友竟趁山门大阵开启时御剑闯入,未免太不把我丹鼎宗放在眼里了!”
“太好了,原来是清妙道友!”
一个青年剑修快步上前拱了拱手,惊喜道:“在下是云华剑派弟子姜渊,此番带师弟师妹前来桐花郡历练,不慎负伤,不得已才闯入贵宗求救!”
后面的丹修中有人轻呼出声。
“竟然是姜渊!云华剑派的大弟子啊!”
“他竟然就是不灭剑神的徒弟?”
云华剑派是原文中的主角宗门,当然也拥有龙傲天主角光环。自从男主俞不灭在十年前修炼到了化神境后,云华剑派就坐稳了东境第一宗的位置,而他本人也被尊称为不灭剑神。
作为男主的大弟子,姜渊自然不一般,不到二十岁就到了筑基期,在年轻一辈中颇有英名。
同为东境大宗,丹鼎宗跟云华剑派之间往来颇多,加上他们也只是落在客院未进主峰,曲清妙倒也没动手。
她吩咐后面的人:“周师弟,你替他们看看。”
说着,她就朝正在哭鼻子的启南风那边走去,很明显,那边的伤势要重得多。
然而姜渊持剑一横,拦住了她。
“清妙道友是丹鼎宗大师姐,我只信你的医术。”姜渊说得客气,见曲清妙面色冷沉,他又补上一句:“我师妹乃是师尊唯一的掌上明珠,也是我云华剑派的珍宝,还望道友多费点心,亲自替她疗伤。”
受伤的人竟是俞不灭的女儿?
听到这话,即便是曲清妙也不得不留步,更莫提其他丹修了。
俞不灭的这对龙凤胎在修真界无人不知晓,他们不到十三岁就修炼到了筑基期,要知道寻常孩子在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摸索着引导灵力入体呢!
更要命的是俞不灭极其护崽,据说有人曾不慎刺伤他女儿的手,事后他便去了那人的家族,将其上下几十余口人的手尽数斩断。
姜渊挪步,众人终于看到站他身后的那对双生子。
弟弟俞长安清秀挺拔,姐姐俞念柔娇艳夺目,年纪虽小,身上却隐约带着让人不敢正视的矜贵傲气。
尤其是被几个剑修仔细护在最中间的女孩,从头到脚都装饰着华贵的灵器,珠光绮丽,怕是中小门派的掌门的全副身家加起来也比不过她这一身贵重。
不过俞念柔的脸被轻纱遮住了,只露出一双微有红肿的眼。
姜渊小心地挑开面纱让曲清妙看:“伤在面颊,女修的脸最重要不过,师妹已经伤心一路了。”
俞长安也上前:“姐姐最是怕痛,还望曲道友出手相助。”
曲清妙看着那道约莫寸长的口子,表情逐渐沉凝下去。
跟那边启南风背着的小女孩比起来,这伤算什么?
还好他们来得快啊。
但凡他们来慢点,伤口都他娘的自动愈合了!
*
启南风很想骂人。
虽然他看不到,可是依然能感觉背后越来越重的血腥味,而俞幼悠的身体也一点一点地在往下滑。
她快死了。
启南风见过许多死人,可是他从未亲眼看着一个活人在自己面前慢慢消逝。
曲清妙被拦着了,他只能慌忙地找其他几个丹修求救。
哪知他们也是束手无策。
“我们也只是刚入门的外门弟子,还未修行到家,跟曲师姐不能比啊。”
“其他内门的师兄师姐们现在都在炼丹,不敢轻易打扰,而且内门很远,起码半柱香时间才能到,这小丫头怕是撑不住了。”
“她这怪病来得太急太可怕,而且我看她好像已经没气儿了?”
没气了?
启南风呆呆地把滑落在地的俞幼悠扶正,在她的鼻下探了探气息,然而他手抖得厉害,也探不出究竟。
他抹了把鼻涕,难过极了:“我害死你了,我也不参加考核了,这就回去给你准备棺材……”
“对了,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家是开棺材店的?整个东境就我家棺材最多,我一定给你选个最好的,你死了别缠着我……”
他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忏悔呢,低头就看到俞幼悠的嘴在慢慢地嚼着什么。
想起刚才看到俞幼悠背着的那一满满行囊的馒头,再想起先前花婶接济俞幼悠的那一碗面,启南风顿悟了,他理解她了。
“我知道,你饿了一辈子,不想做个饿死鬼,你想吃饱了上路。”
他从俞幼悠的包裹里摸出个馒头,上面已经浸了血了,但是他并不嫌弃,因为又不是他吃。
启南风拼了命,使劲儿将整个馒头硬塞进俞幼悠的嘴里。
他热泪盈眶。
“吃,多吃点!一个够吗?不够还有!”
好不容易攒足力气吞下止痛药,才刚缓过来的俞幼悠:“……唔!”
救命,她这回真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