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芙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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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1/23 2:32:00

第三天,刚吃过早餐,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就来叫我去定位。所谓定位,是用彩超仪找到瘤子的位置,穿进一根金属丝,这根金属丝要准确的穿过瘤子,在身体外留一段,用纱布盖上。硬生生往身体里穿进一根金属丝,却并不怎么感觉疼,只是由于身上带了两根铁丝,上身的一切行动就都不能正常进行了,我就真的也像这一层住院的其他乳腺外科的病人一样,僵直着上身走路,像个病人了。

我今天终于问清了毛毛的情况。她也是体检发现了瘤子,彩超显示只有不到一厘米大,而且看起来不像恶性,体检中心根本就没医院复查这样建议她,只说让她定期复查。但她本人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医院复查了,并且与医生一同决定手术。手术后她已经被推回了病房,病理结果出来却是恶性的,于是过了两天她再次大手术,把右侧全切,并做了假体。她比其他病人疼得严重也是由于做了假体的原因。

她说她至今都很害怕见到给她手术的李医生,因为每次见到李医生,带来的都是不好的消息。毛毛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人之一,医院时,她基本无法自己行动的样子,到今天第三天她已经能不依靠护工独自上下床,一句不谈她自己的病情,有空闲的时间就看一会手机里的视频,还常常被视频逗得笑到伤口疼。

看到我对于恶性全切的恐惧心情,她安慰我说,如果恶性的话,那就是病灶,切掉就是对身体好。只要能活下去,切不切的有什么重要呢?我看着这个只有33岁的年轻姑娘,心中深深敬佩她的勇敢与坚强。但是我不行,我的确害怕,我的确悲伤。

晚上照旧是9点钟就熄灯,我的手术安排在明天早上第一台,护士通知我从今晚12点开始不能吃不能喝,明早7点就要准备好去手术室。我在床上辗转到11点,终于去护士站要了一片安眠药。入院几天来,每天晚上睡觉前都看到各位病人去要安眠药,终于今晚,我也必须要靠这一片药来入眠。

周一的早晨,是我该做手术的日子。我不到5点就醒了无法再入睡,悄悄的洗漱完毕后回到床上等待。史大姐和毛毛也6点钟就起来了,她们俩一如既往的安慰我说,一定是良性,小手术,没有关系。

7点刚过,一位护工推着手术床来接我,初秋的早晨很清冷,我的手术床被推到一间等待室,跟另外几张手术床一起,等待着今天的第一台手术。被安排在早晨第一台手术其实是很幸运的,因为不能吃喝这样如果熬到下午,还没上手术呢已经就又渴又饿的够呛了。

被推进手术室后,我是自己从这张移动的床爬到手术床上的。虽然手术床上也有床薄被子,我却觉得浑身冰冷彻骨。在医生到来之前,护士们在桌子上摆放手术器械。有两个小伙子大概是实习生,不知怎么也来参观我的手术。我心里是不情愿的,虽然也许在医生眼中,躺在手术床上的也就不是人,而是一具躯体了,但我还是希望除了主刀医生以外,其他都是女性护士在场。

在场总共大概有3、4位护士,其中一位美丽的护士应该是头,一直吩咐其他人干这干那。她亲手把我左边那块贴着的纱布揭下来,让一个男实习生揭右边的。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位护士长动作十分粗暴,一秒钟就把纱布撕下来,由于这纱布里盖着的是露出的那段金属丝,她动作很大就搅动了金属丝,弄得我非常疼痛,反而那个小伙子,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用了足足2分钟时间才把纱布取下,我一点都没感觉到疼。

护士长一边干活一边跟其他人说,今天主刀的李医生昨天夜里上吐下泻几乎整夜没睡,今天早上十分虚弱。这样的对话被我这个即将被动手术的病人听到那就显得很可怕了。在今天以前我曾经两次问过住院部的医生,为什么我的手术不能全麻。如果全麻了我一切意识都没有,就不会听到他们谈论今天医生身体不好这么可怕的话题。

然后医生就进来了,我的眼睛虽然被布盖住了,但是整个意识是完全清醒的。就感觉医生给我打了一针麻药,然后电刀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同时闻见了烧糊的气味,估计是切开我的皮肉的气味吧。

医生取出我左边的瘤子时轻快的说,是纤维瘤啊,没事,看起来不是恶性的哈。但是取出右边的瘤子时,语气就没那么轻松,说这个看不出来是什么瘤子了,赶紧去冷冻做病理。然后把我的伤口缝合的工作交给那位护士长,我听到外面那个小伙子实习生一直在喊“这边给一张床,主刀医生需要躺一会”。

整个手术时间应该不到一小时,期间我始终听到有一位护士在问,这里用了一块纱布,刚才用了一块纱布,总共用了三块纱布,还有一块纱布用到哪去了?最初我困惑的想,医院何必这么抠呢?多用几块纱布怎么了?后来我才恍然大悟,不是人家纱布不够用,而是必须数着用,免得把纱布忘在伤口里就给缝上了。

缝好后护士长让我自己爬回那个移动的床,我问可不可以穿上衣服?她说先盖一下吧,也许后面还有变化。然后把我推到走廊里,她们几个人就回去收拾手术室了。还说这间二号手术室人家后面的手术约了,如果后面需要推回来继续做,那就推进四号手术室去。

我害怕到极点,所谓变化,就是病理结果恶性吧?一旦病理是恶性,我就要立刻被推进四号手术室去全麻,然后做一个全切的大手术,从此我的躯体就再也不复从前,从此我就要开始抗癌治疗,要化疗,掉头发,身体虚弱,从此,我就是个癌症患者了。

她们终是没能忍受我的病床一直横在楼道里,还是叫了一位护工把我推到了等待室。我浑身冰凉,思绪万千。可是等待的时间却没有想象的那样长,似乎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我入院第一天跟我进行术前谈话的沈医生就来告诉我说“你没事了,良性的,推回病房吧。”

沈医生刚扭头走开,我的眼泪喷涌而出,一瞬间湿透了口罩。在护工推我回病房的途中,我根本不能控制自己一路抽泣,泪流满面。护工是一位善良的大姐,看我哭得这么惨,对我说“别哭了,能保住就不错了。”快到病房时还嘱咐我“你别总哭,哭太多了对你伤口也不好。”

史大姐和毛毛见我这么痛哭着被推回来都吓得够呛,不知道我的病情严重到什么程度。当我告诉她们是良性时,她们一边松了口气,一边也忍不住为自己的病情悲伤。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全楼的病人都是癌症,单我回来了是良性,明天就能出院去过普通人的日子了,我不敢表达心里的喜悦,我不能跟她们分享。

这一天总共乳腺外科做了6台手术,其中有一台在手术前就已经确诊了是恶性的,另外5台都像我这样,需要手术后做病理才知道属性。当这一天结束我才知道,今天的这5台,都是良性。大家都为我开心,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开了个好头。

晚餐前,有位护工来通知史大姐明天早上去做脑CT。我一直以为毛毛的情况是最严重的,看她前面两天疼成那个样子,而且这么年轻就得了乳腺癌,心中对她非常同情。史大姐相当乐观,从不谈及她自己的病情,总是跟我们聊她的小孙女,每天晚上还跟她的小孙女视频,始终各种动作都能自理,我以为她的病情没有那么严重。

但是,到现在我才知道,在史大姐入院检查时,发现脑子里有一块阴影。虽然乳腺癌的手术已做完,脑子里这块阴影还需要继续确认,是不是癌细胞转移。那么,其实史大姐的病情,比毛毛的要严峻得多了。毛毛的瘤子本来就很小,现在全切了又装了假体。后面就是正常的抗癌治疗,做化疗,恢复就行了。而史大姐脑子里的这一块,才真正令人担忧。

10月20日,住院后的第四天,手术后的第一天,上午11点钟,我出院了。史大姐和毛毛笑着送我到病房门口,我回头说“祝你们早日康复”。带着丝毫不敢乱动的有刀口的身体,带着无限喜悦的感觉自己天下第一幸运的心情,我回到了自己所熟悉的生活里。

一场惊吓,但结果真好。等刀口恢复好了,我又可以每周去上舞蹈课,又可以定期安排旅行,又可以读书、看剧、跟朋友聚餐,又可以看北京春夏秋冬的美景。所有人间的喜悦我都能加入,所有普通人的快乐我都能感受。我们常说要好好珍惜当下幸福的生活,但如何珍惜,怎样珍惜其实并不很清楚。经过这一场病,我觉得人间一切都不值得生气或怨恨,能活着,能健康的活着,就已经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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