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之隔的宝岛台湾可是当今大中华区真正黑道的聚集地(本文只重点介绍本省挂的江湖人物,至于外省挂,什么四海,竹联之类,不在本系列的范畴之内)。
台岛江湖人物传承来历按世代分类,通常分为五个年代,光复前后,老蒋时期,小蒋~阿辉伯时期,*权轮替十年,马蔡时代,每个时期小熊都会选最具代表性的两到三位大佬展开故事。
今晚首先登场的是两位在日据时期,光复前后就已经在岛内崭露头角的江湖大哥。
蔡金塗,民国4年出生在当时台北的地标性建筑大桥头(台北桥)附近,家里是开油盐店的,他在家中子女里排行老三,论出身也算是殷实小店主之家,可惜老爹先是染上了阿芙蓉烟瘾,本也不算什么,鸦片在当时是常用品,普通人也消费的起。可天意弄人,随后他爹居然消费升级,改吸白面了,这就属于奢侈品消费,小店铺自然守不住了。为了维持家计,两个哥哥早早走上社会,投身梨园行当,在歌仔戏团打工。不久他也被迫辍学,7岁开始在台北后火车站摆早点摊卖米浆和油条讨生活奉养双亲。
当时和他摊位比邻的是个摸骨占卜盲公,相处熟了,给他支招,算准他是土能生金,命理当贵,可名字里的塗字却有贬义,水土相冲不能守运定势,建议改为城字,自此他也叫蔡金城。正所谓一字之得失,事关逆天改命,信不信由你。不过街坊四邻叫开以后,他倒是有了个花名叫做卖奶城。
双重含义,明面上指的是职业,暗里还有一层说的是桃花。他天生颜值高,年纪轻轻就一表人才,看老照片就像是如今的*,常年摆摊又历练的是口甜舌滑,跟两个哥哥在戏班里跑龙套,也学会了不少拳脚功夫,久而久之,举手投足之间自然就带一股英武之气,于是社会上周边那些三八查某都爱有事没事来光顾他的生意,加之此后正式加入歌仔戏班做了武生,台下专程来捧场女粉丝也不在少数,所以周边同行也跟着这么叫他,因为在闽南语里,卖奶有软饭咸湿的意味。
19岁那年正式学艺,投入当时台北大稻埕歌仔戏班明光轩社,并拜班主杜裴为义父,开始四处跑码头的演艺生涯。当年跑江湖卖艺那些事,不用多说,大家懂得。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处处皆是增广见闻,打磨阅历的修炼场。在此期间,他西渡回到大陆,在福州,厦门,上海各地闯荡,因为个性海派豪爽,结识了不少各地道上的兄弟,在戏班里他专攻武行,兼任鼓手,并顺理成章加入那个拜天父地母,认日兄月嫂的著名社团。据说还曾到过上海滩,见过杜老板。在买奶城心理来说那是仰望星空,油然而生大丈夫当如是的感觉。
十余年在外闯荡生涯虽没发家致富,但毕竟开拓了眼界,磨砺了性情,不仅台语,日语流利,而且还学会说国语,甚至会唱几句海派平戏(京剧)。最重要的是累积了一定的经验和人脉。手下也有一票武行小兄弟跟着混饭吃,就和日后香港洪金宝那批龙虎武师是同一个路数出身。
打个比方,此刻刚过而立的他卖奶城好比是*的肉体,房事龙的灵魂,自身软硬条件都具备成熟了,只缺一个上位机会(可怜小熊恰好相反,西门大官人的才华被封印在武大郎的躯壳内,不缺技术就缺妹纸)。
很快机遇来了,日本战败,他跟随戏班回到台湾,而此时国*方面负责遣返日侨工作的*警头头,王成章和陈守山都属于陈仪带来劫收的福建帮。而早在王陈还是厦门区区一介派出所长和国*连长时,卖奶城就与他们熟识,因为当年都在厦门基层社会一起混过。
此时异地相逢,老友们咸鱼过海,翻身*,公务在身正是用人之际,而他属于麻雀还巢,土地归位。两下里一拍即合。由他出面发挥戏班交际面广的优势,发挥社会影响力,组织维持地方局面,安排护送日侨安全回国,藉于此事,和日本方面结下善缘,霓虹民间都说蔡桑是刘玄德转世,保全荆襄九郡的百姓免受战火余波荼毒。
当然也不是白干,在此过程中,他敏锐的觉察到了潜在商机,日*遗留下来的废弃*工设施成了大宝藏,他抢先插入这块处女地,把废旧弹壳,闲置零件改制了成了诸如脸盘,菜刀一类的简易小五金产品,然后通过江湖关系网络,散发贩售到全台各地乡间,然后再用这笔钱,低价从国*劫收机构手里,内部低价大量认购无主的日侨土地契约凭证,这整套几乎零成本商业组合拳下来,不到半年功夫,他就从一文不名的海归艺人,转眼变成声势煊赫的土豪新贵。
多说一句,以上创业套路只能是特定社会人士才有能力办到。普通年轻人还是搬砖打工实在,无谓轻易模仿,创业这回事,个人眼光,判断,资金,勤奋这些只是常规问题,更核心关键是人脉,有关系走遍天下,没门路寸步难行。愈是底层看似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简单工作,实际入行的门槛越窄,类似沙石土方,废品回收,快递运输看看都是什么人在做。
事件期间,统独两边开火,阿城中间卧倒,北走基隆,待价而沽,看准大盘走势行情,两头下注,既帮当局维持地方,又暗助独派东渡扶桑,刀切豆腐两面光,事后声势更加煊赫,因为当局需要本土乡绅合作维稳,而本省人士则视他为避风港。
靠第一桶金发家之后,投资涉足的行业领域就更多了,并且由官方强力支持入主当时台湾省内四大戏班之一的共乐社做了班头(共乐社主祭的角头庙宇是台北大稻埕法主公,传说本尊是宋朝时道教闾山派真人张慈观。台湾是个移民社会,闽人和粤人略有不同,粤人在海外多半是以修族谱联宗方式结*,也就是以血缘关系为主,闽人则是以地缘关系结拜,靠老家乡土神祗维系族群。这就是角头起源,因此所有在地江湖人物必以乡里某个角头庙宇为基点打造自身势力)。
阿城在其中又是与时俱进的佼佼者,把原先法主公庙的角头老大憨虎踢出局后,除了江湖上那套之外,他又把历史传统与时代行程结合在了一起。原本法主公生日是农历九月二十二,他换算改为阳历十月二十五日与台湾光复节重合,这是为虾米?
两个因素,其一,法主公庙这块角头地盘,是台北民间江湖的风向标地区,庙门对面就是事变爆发的燃点天马茶房。所以这块地盘一定要由可靠的江湖势力掌控,当局才能放心。
其二,因为月头双十是国庆,月尾十三一是老蒋生日,他主持搞十二五恭祝石牛洞法主真君圣诞千秋绕境巡游庙会,目的就是顺势融入整个官办光辉十月庆典,顺便拉抬自身气势。
常年以来,每当进入三节连庆的金秋十月就是城哥闪亮登场的舞台,双十,他是庆典中龙狮队表演活动的现场总指挥,十二五,又是迎神庙会的总司仪,而到了月底老蒋生日会,还是戏剧文化圈祝寿演出的总导演。
除了本行之外,其余像是介入土地开发,戏剧电影等等那自然不在话下,有钱有势,黑白两道都给面子,干什么行当都是顺风顺水,稳赚不赔。此刻再没人敢叫他卖奶城了,而是都尊称他为城哥。
53年成功冻蒜台北市议员,这年他刚满38岁,意气风发,衣锦还乡,光宗耀祖这些自不必说。
还特意专程回到梦开始的地方,去拜望摸骨盲公以致谢意,送了块纯金招牌,上书意思无非神机妙算之类,不成想盲公摸了他的骨相,大惊一个失色叮嘱千万小心今年命犯太岁。可人在得意之时,哪会留意这些小事,不过当耳旁风罢了。结果同年底,江湖上风起云涌,台北大桥头和下厝庄两股势力为了划分地盘产生纠纷,城哥自诩地方闻人,既是大桥头出身,又曾在下厝庄从业,和双方都有历史渊源,于情于理都要出面调停,约双方出来吃讲茶,可偏偏下厝庄派认为他偏袒大桥头派,仲裁不公,居然在讲数时埋下伏兵,双方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可怜城哥一点心理准备没有,小鲜肉进去,五花肉出来。
所幸武行出身,功夫还在,手下兄弟又拼死掩护,虽身中五十余刀,总算还是杀出重围,逃出生天。那么接着问题来了,肉体上的创痛还在于其次,关键是名誉上的损失才是致命伤,像他这个类型的大哥,用四川话说属于清水袍哥,在江湖上主要是靠声望名分来巩固地位,如果丢了面子,未来道上的话语权自然就弱了,怎么办,一边每天咬牙忍受换两小时的刀伤药,一边思考破解这个难题。外边两帮人火并倒是很快有了结果,大桥头派技高一筹,做掉了下厝庄派的老大,下厝庄帮群龙无首,而当初砍伤城哥的刀手被江湖追杀,无巧不巧也入此院,落魄到无钱医治和跑路的地步。冤家路窄怎么办?城哥不愧是鸡智过人,灵鸡一动抓住了这个机会,主动以德报怨,原谅仇家,并赠送汤药费和路费,消息传出,轰动了整个江湖,义薄云天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事后,城哥在江湖上的威望更上一层楼。
此后他又介入台北市长选举,力挺无*籍本土人士高玉树参选,而官方派出的人选则是周百炼。同时又恰逢国姓爷开台纪念盛典,海内外洪门兄弟纷至沓来,他主持策划想借庙会进香之良机,统合各个社团堂口,搞出一番大局面。这几件事串连在一起,就触怒了时任国民*秘书长唐纵,唐也是*统出身,又做过老蒋的侍从长,平日里那也是横着走的人物,判官笔一挥,把城哥打做流氓,送绿岛管训(台湾流氓等于大陆黑五类里的坏分子,管训等于劳教,实际都是行*绕开司法的套路)。好在城哥背景雄厚,他的老友国大代表,洪门南华山主崔震权立刻入宫陈情,多年在各界累积的人脉也都闻风而动,舆论哗然,说客不绝于途。老蒋早年也是混社会的,懂得权衡利弊审时度势,亲自下手令纠正冤假错案,用直升机把城哥从绿岛接回台北,反而把唐纵给撸了,打发去南非当外交官闲职终老。
城哥也懂人情场面,人敬一尺,他还一丈,特意在老蒋寿诞这日,重操旧业,粉墨登场,在台北中山纪念堂唱平剧为蒋老大祝寿庆生。一个闽南人唱京戏给一个宁波人听,墙上还有一个广东人围观,全程下来,角头大哥唱的是荒腔走板,青帮大佬听的是不明觉厉,双花红棍看的是笑而不语,场面必定十分热闹,可惜遗憾是三缺一,就缺湖南哥老会的那位代表了。
再往后,他又负担起海外华侨恳亲的工作,用大陆术语就是统战。专跑霓虹这条线。他和时任日本参议院议员神学院出身的美(地)术(下)画(钱)廊(庄)老板长谷川仁是多年好友,通过长谷川在自民*内布局做眼,为台湾争取国际外交空间立下汗马功劳,当然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例如,就被老滑头田中角荣骗了,台湾资助田中当选自民*总裁,而田中做了首相之后,却出卖了金主,反而与大陆建交。气的城哥大骂霓虹金没有江湖道义,缺乏诚信意识。
城哥纵横一生,除了在事业上成功之外,业余生活也是丰富多彩,年轻时那不消说,堂堂黑道*,自身性感到了骨子里,有的是妹纸愿意倒贴。功成名就之后那就更多了,尤其他本就是歌仔戏班出身,属于本土娱乐圈元老级人物,当年台湾歌仔戏的两位顶级女王,私底下都是他的干女儿。父女之间那些亲情互动,不用小熊细说了吧。
城哥在88年因病往生,当日来送行的亲朋故旧,社会贤达,江湖晚辈数以万计,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还有点时间,再讲一位和城哥同时代齐名的大佬。许海清,民国元年生人,台北万华区河沟头出身。万华区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艋舺。在闽南语里福建移民把台湾土著人的独木舟称作艋舺,到了日据时期,日本人又根据音译法,在日语里找到了和艋钾读音相同的万华这个佛教名词。
自台湾开埠以来,艋钾作为一个重要港口就是鱼龙混杂之地,每条街道,每个拐角都分布着不同移民堂口。许海清论家庭出身背景,还不如城哥,他的人生起手就是一把烂牌,五岁上父母双亡,他和妹妹自幼由外婆家养育,七岁读私塾,没学会几个字就被迫辍学,走入社会。当时的河沟头是台北果蔬批发市场,他在那里拉板车帮果农菜贩运货讨生活。童年时代最常见的场景是,他在前头拉车,妹妹在后头帮忙推车,要是用文艺青年语言描述,每逢傍晚收市,拉车的兄妹两人就被夕阳拉出一道长长的背影映衬在河沟头深沉的暮色里。当然文青没生活常识,连日照角度和地理方位都拎不清,小熊老实跟你报告,以艋舺的地理位置,日照角度来说,是不太可能拉出什么夕阳背景的。
兄妹相依为命靠帮人拉车运货赚点小钱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有时菜场里的商贩们看他们兄妹可怜,也会在收摊后,把剩余瓜果蔬菜匀给他们一些,他们再去河沟里淘洗干净,勉强对付几天日子。
人落到如此环境地步,为了活下去无论从事何种工作,站在当事人视角,都是无可厚非的。到了少年14岁时,正式加入了河沟头本地的中央市场帮,这个角头以街角的助顺将*庙为原点,守护街坊利益。自然他入帮的时候,也要去助顺将*(南明武英殿大学士*道周)神像前斩鸡烧纸,盟约起誓,江湖入行流程还是要走的。
加入社团之后,虽然他天生个子矮小,后天又缺乏营养发育不良,才的身高,体重不到35公斤,但他身上有一股决绝杀气,每次江湖临战,都冲杀在前,而且还有独门特技,因为小时候在水果市场打工,练得一手好刀法。突然想起杜老板,杜月笙也是水果店学徒出身,削的一手好梨,而许海青则是砍蕉劈蔗的好手,耍起水果刀来,寻常三五个人根本不能近他身,某次日本浪人企图插手艋钾街区,他带领兄弟奋起还击,浪人惯用武器是尺二,尺八的武士刀,想以力量取胜,他则以小快灵的扁钻沉着迎战,结果打退了来犯外敌,一夜成名。
久而久之,逐渐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点名号,道上兄弟根据他的身材和有特点的尖鼻子,称呼他为许仔蚊,也就是小蚊子的意思。圣人说过,古惑仔不用脑,就一辈子是古惑仔。许仔蚊除了那些江湖事之外日常和别的兄弟爱好不同,读书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又不认字,只能靠听书涨姿势这样子。这点和杜老板又很像。杜月笙也不认字,日常最大爱好是叫人唱评弹给他听。
许仔蚊生活在日据时期的台湾,日本有三大民间曲艺,漫才(相声),讲谈(评书),浪曲(评弹)。漫才表现的是庶民阶层低俗日常生活,讲谈类似评书三国,讲的是日本战国时代各个武将大名们的历史,而浪曲则是靠三味线伴奏,艺人演唱任侠故事,赤穗城47浪士雪夜复仇什么的,等于日本水浒传。所谓外行听热闹,内行学门道。普通人听水浒,自然是梁山好汉替天行道吧啦吧啦,可真正玩家,其实是从中学习套路,宋江怎么收买人心,拉帮结派,架空晁盖,晁天王又如何反制应对,梁山上两条路线斗争,面对官府朝廷的诏安又该怎样处理,学这些东西,对行走江湖是大有裨益。
许仔蚊最爱听的就是浪曲,研究的是赤穗志士首领大石内藏助运筹帷幄的江湖韬略。深受其益,二十岁就跃升中央市场帮角头老大位置,升格为道上赫赫有名的蚊哥。十几年间,他带领手下兄弟牢牢占据台北水果批发市场*金宝地,成为艋钾地区数十个角头势力里实力最强的一支。
随着日本战败,台湾光复来临,他又面临新的机遇和挑战。一方面借由响应城哥号召,护送日侨返国,通过流亡日本的老友何茂汜(原台北十二生肖派角头,旅日台湾码头黑帮老大)和日本山口组搭上线,另一方面,又和当时刑警总队长刘戈青互换了金兰盟约。刘戈青是谁,福建出身的*统干将,戴老板的亲信。
有海内外背景加持,接下去还有什么生意不能成功。之后蚊哥不仅当上了台湾香蕉青果公会主委,掌控了全台北的水果市场和对日香蕉出口生意,而且也顺利冻蒜台北市议员,同时进*酒店餐饮业和博彩业。
再往后的剧情发展,想必也不用小熊浪费口水,最终成为全台黑道江湖的仲裁者,同时和岛内蓝绿两*都保持良好关系,尤其是绿*前*魁*信介,更是他一手从大桥头带出来的好兄弟。他本人不仅福大而且寿长,一路跨越新世纪活到九十余岁高龄,直到不小心被一块寿司噎死,江湖公祭为他送行的五二九那天被定为全台社会平安日,由此开始,每年蚊哥冥诞纪念日,所有道上江湖纷争,必须停火一天,以表同道晚辈们的无尽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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