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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2/6/17 16: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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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澍农

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医医史文献和医古文专业知名学者。代表作《中医古籍用字研究》()、《敦煌吐鲁番医药文献新辑校》()等,发表论文多篇。目前主持在研项目有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敦煌西域出土汉文医药文献综合研究》、高校古委会课题《新仲景全书编撰及相关文献学研究》等。

敦煌藏经洞所出文献中,有多卷为中医药文书。但中医药专书的卷子并不很多,半数以上是抄于其他文书的正面或背面,其中又以各占一面的情况为多。这种情况的存在,显然是基于节约纸张的目的。也有一些是同一面纸医书与非医书内容互见,这可能出现在拟抄内容不太多的情况,同样是为了节约纸张而利用纸面空白抄写了非同类的内容。还有少数非医书内容混在医书中,或零星医书内容混在非医书中的情况,这可能因为未对内容作清晰区分,只是随意抄写而嵌进了异种内容。

例如法藏卷子P.,凡31摺,所抄内容庞杂。《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记载:

其中《平脉略例》只抄在其中最末半摺,且起始半摺首行,亦抄写了其中的十余字零文(出于末半摺的第五行下方)。从内容与笔迹看,这两个半摺原本分别是封面和底面,在原件价值不大时,这两个空白面被人随意地抄写了一些东西,正好抄的是中医的内容(图1)。

图1P.的第31摺与第1摺

再如P.,这是一个医方长卷,但其中的第89行至行,杂入了一些生活方。先前一些敦煌文献校录者,把其中的一些生活方强解成医方,因而就发生了一些误校(如一种马炽菜为主的腌菜方,校补成“止痢法”)。其实,“方”者方法,医方是应对疾病的方法,生活方是解决生活难题的方法,古人都视为“方”,因而就有可能混抄在一起。

敦煌藏经洞所出中医药文献,经多年研究,应该已经发掘“殆尽”。但类似上例情况,只是方向相反,为非医书文献中隐没着的医药内容,却仍有可能发见。本文探讨的就是敦煌文献P.V中以这样的状态隐没着、迄今未被专门研究的两则“佚方”。

一、敦煌卷子P.V及佚方

该两则佚方,出于敦煌卷子P.V首部。对于敦煌卷子P.,《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介绍:

原卷R面末尾,在“尔雅卷中·二”尾题行之后,记录抄成日期为“大历九年二月廿七日”,其后以不同字迹散记着唐代宗李豫年号“大历”、唐玄宗李隆基年号“天宝”、唐肃宗李亨年号“乾元”字样,其中最晚的是大历九年()。由于原卷有明确记时,故该卷成于8世纪的唐中期是明确的。内容方面,R面为《尔雅》摘抄,V面为“方技书”,主要指其中的占验术,并未明确记载有医方。但该卷子V面第1图(图2)的第3行起,就记载了两首中医方。只是,该方抄写零乱,几不能卒读。所幸,在传世医著中,还能找到对应的记载(主要是篇幅大的一首),因而可以引之为据,将原文理顺。

图2P.V“方技书”第一图

先将图2第3行开始的内容分行校录于下(行号标记从“1”起;为免繁冗,常见俗字与古简体字径改为通行繁体正字):

从录文看,8行字中唯一明确的主治是“治带下病方”,但行文中却多是提及“无子”“有子”之事。因此,这段话中应该包含着两个主治之方。但因原文被抄乱,所以难于卒读。

二、据关键词探同源方

虽然文书中该段文字零乱难解,但原文中提到“金成[城]太守”,而与此称呼相关的方子出现在《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外台秘要》《妇人大全良方》《产育宝庆集》《幼幼新书》《普济方》等多部古籍中,可引以对校而互证之。传世文献中,该方首见于《千金要方》卷二第一,全方内容为:

据此,该方实际名为“白薇丸”,或“金城太守白薇丸”。在该方下,《千金要方》同篇收有另一白薇丸,“主久无子或断绪,上热下冷,百病皆治之”,方用28味药;另外在同篇前文,还有另一白薇丸,亦为“令妇人有子方”,方用32味药。

《千金翼方》卷八第二收载了“金城太守白薇丸方”,文字基本相同;《外台秘要》卷三十三《久无子方五首》中亦收载了“金城太守白薇丸方”,方出“千金”;而上述28味者,本亦出“千金”,却称为“千金翼白薇丸”,似为笔误。此三书所载“金城太守白薇丸”,行文都较简洁,方末没有疗效验证的内容。宋代及之后的多部方书如《妇人大全良方》《产育宝庆集》《幼幼新书》《是斋百一选方》《急救仙方》等收载了该方。

《妇人大全良方》卷九收载数首白薇圆,其中包括出自“千金”的“金城太守白薇圆方”;又收一首相关方,名“秦桂圆”,方云:

该方用药14味,与《千金要方》中的“金城太守白薇丸方”相比,有11味相同,虽不能算完全相同的方子,但也较为近似。不过,“金城太守”变成了“知金州范罗”;相近时代的医书,《是斋百一选方》卷十八、《急救仙方》卷五亦引作“知金州范罗”。

仍是相近时代的《产育宝庆集》《幼幼新书》中,该方被改称为“螽斯丸”。古人认为,螽斯繁衍能力强,家族兴旺,而本方乃助孕之方,故以“螽斯”名方。如宋代《产育宝庆集》卷下:

本方与《妇人大全良方》所载大同小异。二方药味相同,只是药量差别较大;与《妇人大全良方》载方相似,方下也有关于该方功效验证的一些内容,只是《妇人大全良方》为3条,本书为两条。而《妇人大全良方》中的“知金州范罗”,本书改为“金城太守范罗”,人名相同;地名则本方与《千金要方》和敦煌佚方相同,仍作“金城太守”。“金城”,即金城郡,汉置,隋代置兰州总管府,后又复用“金城郡”之名;而“金州”则是金朝正大年间所设,亦在今兰州辖地。因此,以上数方应是关系很近的同源方。

此外,《普济方》在卷三三六同时收载了简本(无验证文)的“白薇丸”和繁本(有验证文)的“秦桂丸”,后者注云:“一名螽斯丸,出《大全良方》。”宋代的《急救仙方》中亦载有该方繁本,内容与《妇人大全良方》亦基本相似,有3条验证文字,但却是在方的前部内容中。卷子本第2行的“治带下病方”传世医书未能寻得,但将本段内容除开“金城太守白薇丸方”的文字,所剩就是“治带下病方”的内容了。

三、据同源方重排文序

从前面的录文我们可以看到,P.V开头的医方语句很零乱,无法卒读。但对比以上列举的《千金要方》和《妇人大全良方》等书相应语段,又不难发现,卷子本医方的语句虽然零乱,但多处语句片段却是相对完整的。我们把这些相对完整的片段切开,仍按原顺序排列,则原卷记方8行可裁作从A到L共12句:

其中,“L”句是卷子后一部分的内容,即卷子第二行标题所谓“占人手痒目闰[瞤]耳鸣等法”中的内容,所以可以径予删去,这样,实际有11个语段。参照《妇人大全良方》等古籍加以校理,将以上11个语段重新排列,可得:

可以看到,以上各语段在原件中的先后连接关系相当混乱。我们注意到,该11个语段中长度最多为H行,23字。敦煌卷子单行字数常见为每行24~27字,23字则在此范围之下。由此猜想,原卷所抄底本很可能是一种类似竹简一样的单纸单行抄写的文本。而本卷子据以抄写时,把原顺序放乱,因而才会抄成现在的零乱面貌。但纸张怎么会有这样的形制呢?难以索解。

四、P.V医方校读及与同源方比较

将各行连写并加以校勘([]号中的字是对前字的识读,中的字是校补脱字),则有:

校注至此可知,P.V所载第2方,与唐代《千金要方》“金城太守白薇丸”同源,亦与宋代《妇人大全良方》等书“秦桂圆”“螽斯丸”同源。《千金要方》所载该方为“选粹”本,剔除了验证方面的表述;《妇人大全良方》有验证内容,保留了该方唐代的“全本”面貌,说明其来自《千金要方》以外的其他传承渠道。敦煌残本亦有验证内容,可与宋代所传全本印证,虽然今见本已经零乱,但可以证明敦煌抄件的祖本亦属全本,在一定意义上当为唐宋该方的祖本。

前述,“金城”“金州”都在今兰州辖地。虽然无法得知是何时的金城太守、他向谁传方并承诺疗效,最终又是谁记载了应用的验证,但其所传之方首先在兰州乃至敦煌一带传抄,则有较大可能。也因此,该方被保留在敦煌藏经洞文献中。而在药味方面,敦煌传本与《千金要方》相比,主体较为一致,但还是有一定差别。特别是《千金要方》“杜衡”“牡蒙”二味,在敦煌本和宋代本中变异较大。而《妇人大全良方》和《产育宝庆集》二者用药一致,与《千金》本、《敦煌》本有部分差别(表1)。反映出在古方传抄过程中,传抄者有可能根据自己的理解调整变化所抄药方。只是由于时过境迁,现在已经难以完全理清其间演化的关系了。

表1 四方用药对比

五、两首佚方功用简析

如上梳理,敦煌卷子P.V中,保存着两首残方文献。

第一首是治带下方,主药为乱发、灶下土、墨。乱发应炭化后入药,即后世之血余炭。3味皆有治疗妇人崩漏之功。特别是其中的灶下土,又名伏龙肝,即灶心*土,《本草纲目》第七卷“伏龙肝”条附方就记载其有治疗“妇人血漏”(引自《寇氏衍义》)“赤白带下”(引自《大全方》)之功用;而光墨,《本草纲目》第七卷“墨”条附方亦载其可治“崩中漏下,青*赤白,使人无子”(引自《肘后方》)。因而,以药推证,本方当主治劳伤血气、冲任受损所致的带下赤色即“赤带”之证。

第二首为治无子方,亦即助孕之方。繁衍后代,是人类自发的需求。马王堆汉墓医书《胎产书》中,就已载有几首求子方,后世医书中则更多。《千金要方》中此方名为“白薇丸”,P.V中此方佚名,但排在最先的药亦为白薇梗,二方相似度颇高。《名医别录》记载白薇有“疗伤中淋露,下水气,利阴气,益精”之功,而“伤中淋露”正是不孕的因素之一。后世改名“秦桂圆(丸)”,则尤重秦艽、桂心的作用,但秦艽、桂心二物在本草书中并没有治不孕的直接记载,改用此二物置于方名,不知基于何种考虑。该方用到了补气、理气、温里、活血等方面的药物,总体上偏于温热,因而更适用于虚寒不孕的病证。此方后世流传较广,医家对此也有不同议论。元代名医朱震亨曾专著《秦桂丸论》一文,文曰:“无子之因,多起于妇人。医者不求其因起于何处,遍阅古方,惟秦桂丸其辞确,其意专,用药温热,近乎人情,欣然授之,锐然服之,甘受燔灼之祸,犹且懵然不悔。何者?阳精之施也,阴血能摄之;精成其子,血成其胞,胎孕乃成。今妇人之无子者,率由血少不足以摄精也,血之少也,固非一端,然欲得子者,必须补其阴血使无亏矣,乃可推其有余以成胎孕,何乃轻用热剂,煎熬臓腑,血气沸腾,祸不旋踵矣……今得此药,经血转紫黑,渐成衰少,或先或后,始则饮食骤进,久则口苦而干,阴阳不平,血气不和,疾病蜂起,焉能成胎?纵能成胎生子,亦多病而不寿,以秦桂丸之耗损天真之阴也。戒之慎之!”但亦有相左的见解。如王肯堂曰:“丹溪忌服之者,盖忌于瘦人无血者。若肥人湿多者,又兼前调理药,而所服丸数十减其九,只服五分,无妨也。上三方得之于丹溪之子朱懋诚者,累试有效。”认为只要辨证属“肥人多湿”者,并注意用量,本方仍是可用的。

编辑:萝芙木原文刊发于《中医药文化》年第2期《敦煌文献P.V佚方考》点击末尾“阅读原文”或扫描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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