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芙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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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2/12/30 10:09:00
北京皮肤病医院那个好 http://baidianfeng.39.net/a_zhiliao/150708/4652392.html

一本小编最爱的小说分享给大家!

太子登基时,立了太子侧妃为后。

原因很简单,命书上写了,他的第一个皇后,会乱箭穿心而死。

封后圣旨下来的那天,我的姐姐,也就是太子妃沈成云,笑眯眯地来到我宫里,行了个不怎么端正的礼:

臣妾恭喜皇后娘娘。

然后她凑近我,恶毒地弯起鲜艳的红唇:沈若若,珍惜这两天好日子吧,不过也别太得意了,如果让我有哪里不开心了的话,毕竟你死后有没有个好谥号,可全由我说了算。

是么?

我后退一步,沉声道。

那姐姐可千万别死在本宫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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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是医药世家,祖医院,这一辈没有儿子,只有我和沈成云两个女儿。

我们两个自小学习药理,沈成云是大夫人生的女儿,自小娇惯着养大,嫌捣药磨药会损了她那双滑如凝脂的玉手,更讨厌那股难闻的中药气息会沾染上她那被香料熏过的绫罗长裙,因此总是偷懒。

爹和大夫人宠爱她,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随她去了。

我就不同了,我没有她那样的靠山。

关于我的生母是谁,府里流传着不同的版本,有的说是府里某个早亡的奴婢,有的说是外面乐坊里的某个歌姬。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出身卑贱,不得宠爱。

好在我是聪明的,药理书我看一遍就记得,药方子我抄两次就能悟出新门道。

那有什么用?每次看着我辛苦地捣药,沈成云都会嗤笑。

对于你而言没用,但对我而言有。

我这样的庶女,估计是嫁不得高门楣的公子了,倘若爹把我许配给哪个小厮,若是我喜欢的也就罢了,倘若他是个吃酒打老婆的混账东西,至少我能逃出去,去江湖上当个郎中。

在世上有个能安稳活着的角落,这便是我的心愿了。

可没成想,这样小小的心愿,到最后也实现不了。

起初,我只是看着爹日夜不睡,在书房里愁眉不展。

我对爹没有太多感情,他的爱都给了沈成云,我自然也没什么爱给他。

但我对医术感兴趣,我想知道什么疑难杂症是他破解不了的,也许……也许我能行。

爹起初不愿告诉我,但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我的确自小有天赋,于是他让我扮作医童,跟着他去了宫里。

得病的人是太子,爹告诉我,他是胎里带的弱症,自小便有咳疾,这么多年来吃了无数药,一直不见好。

太子卧在踏上,看到他的脸时,我的心多跳了一拍。

他真好看,没有半点儿荣华富贵里养出来的奢靡气,相反,他像一株安静的植物,像我日日相伴的那些药材,清瘦、俊气,散发着一股清苦的芬芳。

我带着斗笠,长长的纱遮住了我的面容,我小步走上前去,轻声开了口。

父亲斥责我的僭越,太子却温和地笑了。

不是弱症……是热毒。我小声道,所以不该补,而是该疏。

荒唐!父亲大声道。

我初出茅庐,未免太没有分寸了,这句话说出来,直接相当于宣告之前的这么多年里,太医院的各位老人家全都判断失误。

沈院首,无妨的。太子看向我,他的眼角天生有个弧度,因此看谁都像是带笑,那你会开方子么?

我……可以试试。

我回家,翻了一夜医书,斟酌了许多个时辰,最终写出了一张药方。

配好的药材被送入东宫,每日熬煮。七日之后,太子多年来的咳疾就这样治愈了。

太子向我父亲询问,这个小医童是谁。

请太子殿下恕臣之前没有说明。父亲的鬓角带着汗,那其实……是小女。

医院之首的女儿为太子妃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我去药铺取药时听到了,心突突地多跳了一拍,连忙飞奔回家。

府内已是喜气洋洋,大夫人笑眯眯地把一支金步摇簪到沈成云的头上。

京城那么多闺秀想嫁给太子,害得相思病都犯了也想不成,还是我们云儿有福气。

心里那个不好的预感成了真,我站在原地,夏日的风带着暖意吹过我的衣袖,我却只觉得如坠冰窟。

沈成云回头看向我,皱了皱眉头。

瞧那丫头傻呆呆的样子,大喜的日子,当真是晦气。

我张了张嘴,喉咙很干,发出的三个字像是泣血。

……那是我。

什么?

沈成云没有听清。

那是我!

我放大了声音。

沈成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爹和大夫人的脸色也变了。

爹走过来,扬手给了我一个重重的耳光。

我没想干什么。

但只是短短的片刻。

片刻后,他回头直视我的眼睛。

当然有关系。

爹走到沈成云身边,慈爱地将手掌放在沈成云的肩头。

云儿写出药方治愈了太子殿下的咳疾,太子殿下欣赏云儿的才名和贤德,于是娶云儿为太子妃——这有何不对?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父亲。

他并不回避,也直直地回视我。

到底是我低估了他。

原来人真的可以对两个亲生骨肉如此差别对待。

沈成云笑了,她走到我面前,凑近我的耳边。

妹妹,你别难过。

庶女怎可做太子妃呢?

这福气你是接不住的,我替你接住了,你该为我开心啊。

我咬紧牙关,良久,轻轻笑了出来。

我当然为姐姐开心。

那么姐姐一定要祈祷,太子殿下未来平平顺顺,连风寒都不能沾。

不然的话,万一他有个头疼脑热,来问姐姐,以姐姐这药材都分不清的三脚猫医术,那不就是……欺君之罪了么?

我话音未落,爹、大夫人和沈成云都乍然变色。

云儿也可以学习医术。爹冷着脸说。

我微笑着摇摇头。

他们在书房讨论了一整晚,然后叫我过去。

我推开门时,看到沈成云脸上带着未干的泪,她红着眼睛瞪我,然后扭过头去。

爹无奈地看她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我。

你作为陪嫁侍女,跟着云儿一起入宫。

爹!沈成云叫道。

她显然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一决定,急急地走到书房中间,伸出手来指着我的脸。

若不是我侧头躲了一下,她涂了丹蔻的长指甲险些划伤我的眼睛。

你看她这个不服气的样子,让她陪我进宫,她一定会勾引太子殿下的!

爹走到我面前,他变得温和了许多,我知道,那是他有求于我的前兆。

若若,你和云儿是姐妹。

是啊,两姐妹就该互相帮衬着。大夫人附和。

我用力绷紧了脸,生怕用力用得不够,我就会立刻冷笑出来。

这些年来,我吃沈成云吃剩的点心、大冬天要帮她洗贴身的衣物,这些爹和大夫人都看在眼里。

那时怎么没有人对沈成云说,我们是姐妹?

若若,你娘呢,身分是个见不得人的。大夫人幽幽地说,所以对外也并不能宣称你是我们家的小姐,这一点呢,想必你也是清楚的。

所以留在府里,你也就是个丫头奴婢的身份,只能嫁个不识字的小厮,要不就是卖出去做妾。

入了宫就不一样了,云儿是太子妃,未来便是皇后,你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宫女,怎得也能够配个御林*侍卫,这不好么?

但是如果你现在闹起来,云儿没了太子妃的位子……

大夫人走到我身边,用手轻轻抚摸我的肩,她动作如此轻柔,让我感觉有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缠上了我的肩膀。

那你说……你自己能好过么?

是啊……好过不了的。

我这条命,从来由不得我自己。

我乖顺地低头,轻声道:我明白的。

若若一定好好扶持姐姐。

大夫人和爹对视一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旁的沈成云脸色也由阴转晴。

这样的好脸色……他们维持不了多久了。

我在心中暗暗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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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对沈成云很满意。

怪不得他,沈成云只有在面对我时,会露出那副刻薄嘴脸。

其余的时候,她生着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孔,华美、富丽、端庄、柔和,用算命先生的话来说——此女一看面相,便知是个富贵命。

而我就不同了,瓜子一样的尖下颏,皮肤冷白得没血色,眼珠子的眼色都比别人浅几分,像市集上那种一两银子一大把的琉璃珠子。

算命先生当时为了讨大夫人和沈成云的欢心,是怎么评价我的面相来着——

哦,我想起来了。

他说的是,是个命薄的狐狸精。

当年他这么说完后,大夫人和沈成云,都满意地笑起来。

而当初只有十来岁出头的我,则蓄满了委屈的眼泪。

如今时过境迁,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咬紧牙关忍眼泪的小姑娘。

在伺候完沈成云梳洗后,我悄悄对着铜镜,打量着自己。

命薄——也许吧。

但狐狸精——至少在之前的人生中,这评价可是冤了我。

既然已经担了这个冤名,那不如坐实了它。

太子喜静,最爱的便是看书和习字,经常一个人在书房一消磨便是一个下午。

沈成云从来不去,她当年在府里便说过,看字儿多的东西她头疼。

那天下午,沈成云靠在凉榻上午睡,她吃完饭后素来是要午睡的,只是这次,我在她宫里的香炉中,加了一点点药草。

烧成香灰之后也绝对不可能再验出任何问题,成分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些安神的药。

烟雾缭绕中,沈成云会睡得香一点,沉一点,比平日里久一点。

不多,大概也就半个时辰。

但对我来说,够用了。

我端着绿豆莲子汤,去了太子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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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书房坐落在草木深处,窗外是一片竹林,雪白的墙壁映着淡墨色的竹影,竹影随风晃动,让人的心也跟着动起来。

我端着绿豆莲子汤,行礼如仪。

太子妃让我来给太子殿下送汤。

侍从没问任何话,直接让我进去了。

我端着汤,来到太子身后。

他在习字,墨色淋漓地在宣纸上铺开。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很难想象他这样俊秀文气的人,写的是这样一手快意的狂草。

他写完了,回头看到我,吓了一跳。

奴婢冒犯了。我连忙跪下。

无妨。他摆摆手。

他很喜欢说无妨,温和、好脾气、没架子。

是我期待中夫君的样子。

殿下在练字,奴婢看呆了,于是忘了通报。

你家家风不错,丫鬟也有私塾先生教着识文断字么?

心头涌过一丝痛意,不知是对爹,还是对我那个不知身份的娘的怨。

我将这痛意压下去,轻声道:奴婢不但识字,对书法也略通一二。

哦?

太子来了兴趣,索性将浸透墨汁的狼毫笔递给我。

叫我瞧瞧。

那奴婢……就写奴婢最熟悉的东西吧。

我拿起笔,对着雪白的宣纸,轻轻下笔,一手端正的唐楷。

*连、栀子、*柏、金银花……

太子起先颇有兴致地瞧着,渐渐地,他意识到什么,脸色变了。

我平静地写着,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心中带着一股含血的快意。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把全家人的身家性命悬在笔尖,为一个根本不知胜率为几的赌局下注。

可那又怎样呢。

你们不在乎我……

于是我也不在乎你们。

我写完,书房里静得落针可闻。

太子站在我身边,我听得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我写了一整面宣纸,内容非常简单。

——是那张救了他的方子。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还有一些别的解释,比如作为沈成云的丫鬟,我见过那副方子,恰好能够背诵……

但我知道,当初那张方子,是送到过太子面前的。

太子喜欢习字,他对人的笔迹极度敏感,他能够清晰地意识到,我和写那张方子的人,是同一个。

再结合那一日他听过我的声音。

结合写出这样一手唐楷的人必然常常写字,但沈成云却完全不进书房,手上连个握笔的茧子也没有。

所有往日里会被忽略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

我不信太子发觉不了。

寂静,良久的寂静。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太子低声问我。

可以这么说。我轻声道,我叫沈若若。

我的重音咬在了那个沈字上。

太子沉默,他明白了。

绿豆莲子汤……不错。他端起我放在桌上的瓷碗。

是,绿豆味甘,性寒,入心、胃经。莲子味甘、涩,性平,归脾、肾、心经。

你做什么去了?

她没好气地问。

熬了点绿豆汤。我扬起手里的碗,小姐要不要尝尝。

谁喝那劳什子东西。沈成云不耐烦地说,取点儿冰镇西瓜来。

她脸上的不耐烦神色只维持了短短一瞬,因为在我身后,太子踏入了院子。

沈成云的脸像翻书一样快,转眼间便换成了柔美温和的模样:殿下来啦,妾身午睡起来正燥热呢,有用井水冰的西瓜,咱们一起吃点吧。

我垂首去拿西瓜,听到背后,太子淡淡地对沈成云说。

你最近不是嚷着闹肚子么,还贪凉?

哎呀,妾身刚醒,脑子还不太清醒,怎么忘了。

我听到沈成云尴尬地回应。

当晚,沈成云早早地燃起明烛,等着太子来就寝。

等到半夜,太子也没有来,侍从过来说,太子在看书到深夜,就在书房睡下了。

沈成云失望地睡下了。

我睡不着,一个人走到花园的鲤鱼池边看月亮。

看着看着,身边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太子。

你胆子很大。他低声道。

我摇了摇头。

其实我胆子很小,从小到大,我没为自己争取过什么。

我轻声说。

那这一次,为何例外?

因为我喜欢殿下。

你知道我母亲是谁么?

皇后娘娘。

那是十二岁之后。太子笑着摇了摇头。

十二岁之前,我母亲是浣衣局里一个最末等的宫女,我跟着她在浣衣局长大,父皇完全把我们娘俩忘了。

后来我母亲去世了,我一个人在宫里,也记不清当时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一年大皇子得病去世了,皇后悲痛之余,发现自己并没有亲生儿子,可以和皇贵妃斗了。

阴差阳错地,她听说了我的存在。

我低着头,这样的皇家密事是我不该听的,听了简直有被杀头的风险。

太子侧过头看着我,轻声道:没有身份、不被承认,辛苦、委屈、只想要一个不被欺负的安生角落、只想守护一点自己本该有的平凡幸福,可即便这样小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这样的滋味我明白。

我没有哭过。

至少从记事起,我没有哭过,哪怕爹、大夫人、沈成云再怎么欺负我,我把眼睛忍得通红,也不肯真正哭出来。

但这一刻,一颗烫人的眼泪,大滴地从我眼睛里砸了出来,落到泥土上,仿佛要烧穿一个洞。

太子把手缓缓地放到我的头上,姿势像在安慰一个小女孩。

然后他把我抱了起来,朝房间内走去。

那是夜风微凉的夜晚,纱帐被窗外的风吹起,映出床上的人影。

他用手抚摸我的下巴,指尖微凉,像是某种质地柔软的玉。

好尖的小脸儿。他轻声道。

哪有这样的狐狸精。

我顺着他的话打量自己——僵直地坐在床上,拘谨得几乎要发抖。

确实,没有一点儿狐狸精该有的妖娆样子。

太子笑着把住我的手,带我勾开他的寝衣带子。

绵长的呼吸变得急促,视线变得模糊,那一根燃烧的红烛在我面前晕染成一片,我看着满目的红色,欣慰地想——真好,这样是不是也算入了洞房?

他抱着我,胸口贴紧我的背脊。

若若……

我不会负你。

第二日,我被宣布成为太子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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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成云恨我恨得心头滴血。

但是她拿我没有办法。

因为我站在她的房间内,平静地看着她。

姐姐,我知道你很想杀了我。

口头强硬,但她实则已经落败了。

想来,我和太子,实在是有一段很好的日子。

他看书,我习字,他出谜,我猜题,书房是我们两个最快乐的地方,有很多时刻,我真的觉得……

我们是夫妻。

太子有很长时间没有去沈成云那里,夜夜宿在我的别院。

事情是突然开始变化的。

那一日,边境突然起了战事。

好战勇武的北羌,开始侵犯我南陈。

我朝重文轻武已经很久了,武将们似乎只要上朝点个卯、下朝喝酒吹牛就够了,他们的存在几乎已经轻得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当战事来临时,那些不被重视的武将,立刻变得无比重要起来。

如果不是这样,我几乎要忘了大夫人的哥哥……是我朝的镇远将*彭梁。

彭将*在边境和北羌作战三月余,丢了两个城,但好歹勉强守住了形势,没有让北羌的马蹄直接踏碎都城,这便已经是南陈的意外之喜了。

彭将*回京述职,老皇帝不敢怠慢,以国礼相待,彭将*酒后特意问起——

自己那个当太子妃的外甥女,在宫里过得好不好。

太子也在那天的宫宴上。

他回来后,再也没来过我的院子,而是去了太子妃的房里。

那是沈成云的舅舅,不是我的舅舅。

我看着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的天空,意识到我的人生,同样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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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成云有孕了。

也许算命先生说的没错,她是有福相之人,太子在我这里呆了这么久,没有任何动静,去了她那里不过月余,便有了这样天大的喜事。

我开始称病,以避开去亲自探望沈成云,只叫人送礼物过去。

不是我见不得沈成云过得好,我自始至终只想得到自己的那份,从未妄想过独占什么。

只是我知道,以沈成云的性子,她过得好了,是不会放过我的。

我竭尽一切办法躲着与她相见,终究还是没能躲过。

沈成云那天吃了安胎药,就开始嚷着腹痛,嚷了一半便昏了过去。

太子听到消息后就连忙赶去了她屋里,彻查了一大圈,一个小侍女怯生生地说。

药是我煎的……煎的时候没旁人在,只有侧妃来揭开过盖子,问里面是什么。

我被带到了沈成云的屋里。

才一进屋,两个身高力状的嬷嬷便押着我跪下。

我抬头看着沈成云,她卧在榻上,楚楚可怜地抓着太子的袖子,含泪望向我。

若若,我一直待你像亲妹妹一样,你为何要害我的孩子?

好老气的台词。

好糟糕的演技。

我心里只觉得可笑,一切都是那么可笑。

我打量着沈成云,她已经在竭尽全力地装出一副孱弱的样子,但还是架不住那张有福气的脸白里透红。

姐姐气色好得很。我淡淡道,要不我为姐姐把个脉,就知道姐姐这腹痛是真是假了。

我起身,要走向沈成云,沈成云睁大了眼睛——

我被狠狠推倒在地,后脑勺磕到了桌角,发出咚的一声。

我忍着痛楚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前方。

推我的人是太子。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口中的话却无比冰冷。

贱人竟敢揣测太子妃。

我愣住了,这一刻的太子是我完全不认识的样子,他如此陌生,陌生得叫我心头发痛。

突然,我恍悟了。

沈成云的计谋哪怕比现在再拙劣一万倍,依然可以奏效。

因为真相并不重要,只有太子的态度是重要的。

对于太子来说,妻妾的争斗只是小事,他必须抓紧的是沈成云,或者说沈成云的舅舅彭将*的支持,否则的话,这个太子的位置,他不一定坐得稳。

他在浣衣局呆了十二年,那是他与我同病相怜的理由,但也是折磨他的过去,他绝不能回去,不能回到那个不受重视、受尽委屈的境地。

相比之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牺牲罢了。

殿下,我们该怎样惩罚她?沈成云问。

太子的声音清晰地在屋里回荡:太子妃说怎样,就怎样。

我听到沈成云满意地笑了。

灌药。她轻声说,让她永远不能生育。

我发起抖来,我看着太子,看向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能答应,求求你了,不能答应……

殿下你听,小家伙动了。沈成云看着沉默的太子,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舅舅上次来看我,说这小家伙肯定健康,若是个男孩,将来还可以跟着他打仗,保卫我们南陈呢。

太子的手放在沈成云的肚子上,他沉默了一瞬,只是很短的一瞬。

那是良心最后的挣扎。

这短短的一瞬很快过去了。

他看向旁边的侍从。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按太子妃说的做。

我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侍从们捂住我的嘴,把我拖了出去。

我想要挣扎,然而根本不是那些侍从的对手,他们掰开我的嘴,掐住我的脖子,滚热的药灌进我的喉咙,我一声一声地呛咳,几乎要吐出血来,然而灌进去的药却怎样都吐不出来。

最后,我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我在一间漆黑的小屋里,我扒开窗户,发现这已经出了东宫,根据远处商铺的位置,这应该是京城西南处的巷子,住在这里的都是身份低微的下九流。

一个老婆子负责看着我,她说,是太子把我送到这里来的,让我在这里闭门思过。

我没有试图跑,我太虚弱了,腿像灌了铅一样,走出十几步就没了力气。

何况就算跑出去了,又能去哪呢?

老婆子去睡了,我坐在漆黑破败的小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

太子让我在这里思过,而我也真的在反思,我是不是做错了。

也许我真的错了,我应该安于我的贱命的,我不该去恨,不该去争,更不该幻想虚无缥缈的情爱,也不该憧憬安稳幸福的未来。

我以为做了太子侧妃是对沈成云的报复,却不知道沈成云的后手如此之强,而我单薄的招数根本招架不住。

是我把自己作弄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是我错了。

我静静地看着月亮,直到一个黑影咚地砸在了我的面前。

我站起身来,费力地拖着身子,走过去,低头看向那个黑影。

是个男人,身材高大,胸口插着一只羽箭,箭身上刻着南陈*营的字样。

唔。

被我南陈的神射手追杀。

看来是个了不得的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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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外面有马蹄声,随后是*靴踩过石板路的声音。

不止我听到了,已经睡下的老婆子也惊醒了,她披衣匆匆赶到门口。

老婆子为难地试图拦住他们。

*爷,不可以……

那为首的统领根本不听,一脚踹开了我房间的门,老婆子急了,试图用身躯挡在前面,开口解释。

*爷……

嬷嬷,让他们进来吧。

我带着睡梦中被惊醒的困倦,坐了起来,床被一层纱帘遮住,依稀映出我的影子。

在统领看来,那一幕大约很像书生在古寺中撞见了女*,我听到他的脚步声猛地听了下来。

我解下腰间的牌子,扔了出去,上面清晰地刻着东宫的字样。

我是太子侧妃,因为顶撞了太子妃,被罚在此思过。

但再怎么说,我的身子是太子碰过的,若是被别的男人看了……

我轻轻笑了下: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知道了,会不会发火呢。

统领顿了一下。

请恕臣冒犯。

他没有再试图往里走,只是站在门口规矩地问:敢问侧妃殿下有没有看见过不明人士?

不明人士?你说男人么?

我嗤笑一声。

我都被罚思过了,再和外面的野男人乱搞,妾身这条命再贱,也不敢这么瞎玩啊。

得罪了。

统领退了出去,马蹄声渐渐远去。

嬷嬷。我对外面的婆子轻声道,我不太舒服,需要点草药,可以帮我买来么?

我将药方递出门去,一同递出的还有个成色很好的翡翠扳指。

一炷香的工夫后,药便买了回来。

我掀起纱帐,黑衣的男人躺在床上,我没揭他的面巾,看不到脸,然而那双露出的眼睛倒是漂亮得紧,此刻正静静地盯着我看。

你说的是真的?他问我,你是南陈太子的侧妃?

唬他们的。我把草药放到口中,咀嚼起来。

我看像是真的。

你有完没完?

我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他这么说着,还是把衣服解开了。

我把嚼烂的草药吐到他的伤口上。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你可以问我是谁。

我敷好了药,从裙子上撕下一个布条,把伤口包起来。

没这个必要。我平静地说,我知道你是谁。

他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我的纱布包偏了。

我不慌不忙地把纱布的位置调整好。

他们说你是斥候之王,你哥哥在正面战场,你就深入敌*内部。

终于包扎好了,我长出一口气。

潜入京都还被*营追杀,应该是你吧。

黑衣的男人躺在床上没动,他看着我,眼睛比南陈人深邃很多,像两潭夜色下的湖。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而且我是医者,我看到人伤了病了,第一反应就是救。

所以沈成云何必拿安胎药污蔑我呢……药是救人的,从来不是毒人的。

我给你敷的药只能管几个时辰,你尽快去找解药吧。

院子里,月光下,我看着男人飞身上了屋脊,他回过头来,最后一次看向我。

寒。

他冲我笑了笑。

下次见面的时候,可别再忘了。

我也笑了,虽然知道不会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但我还是招了招手。

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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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羌和南陈作战的第二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那卷命书是在皇室宗祠中被发现的,被雪水泡过,已经残损。

内宫的夫子们花了许久,最终只复原出来了只言片语。

第一条,隆丰二十八年,太子楚宁禾在和宁王的争储中胜出,并除掉了宁王,顺利继位。

这一条就惹得贵妃和皇上都不高兴。

贵妃不高兴的地方在于宁王是她的儿子。

皇上不高兴的地方在于……

今年就是隆丰二十八年,按这命书上写的,他是活不过今年了。

大家嘴上都说这命书的来历尚且未知,上面的东西不能当真。

但心里又都含混,这命书虽然破破烂烂,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起来确实不像凡物。

最当真的人是宁王,他一直觊觎着太子之位,并且确实忧心一旦楚宁禾继位就会杀掉自己,命书像一个提醒,加剧了他的心病。

于是在一个无星无月之夜,宁王反了。

他带着家丁,仿照宣武门之变,前来刺杀太子。

最先发现不对的人是我。

那是我被接回太子府的第二天,沈成云已经生了,是个儿子。

我再也威胁不到她的地位,甚至接我回府的提议,是她对太子开口的。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老鼠被放养在外面,猫实在太寂寞了。

只有把它的尾巴按在自己的爪子里,看它绝望地垂死挣扎,空虚的猫才能为自己的生活找到乐趣。

我从那顶软轿上下来,沈成云抱着孩子,和太子并肩站在门口等着我,她兴致很高,笑意吟吟地打量着我。

太子的神色很平静,他的眼角依然带着那个天生的弯弧,然而我却再也不会觉得他在冲我笑了。

妹妹气色比我想得要好呢……沈成云说。

我知道,她又在想新的法子折磨我了,就像小时候她故意在我擦地时把水桶弄翻,让满桶水在寒冬腊月里浇到我身上一样。

然而那一刻,我并没有心思去分辨她的恶意了。

所有的人都是背朝府邸站着的,只有我是正面迎着府门,因此只有我看到了——屋脊之上,一个弓弩手弯弓搭弦。

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我扑了出去,沈成云和太子一起被我带倒,沈成云手里的孩子差一点摔到地上,吓得大哭起来。

一支锋利的箭擦着我的身体掠过,钉在石板路上。

有刺客!!!

东宫的家将们在顷刻间涌出,太子铁青的脸色望着那支箭,大柳营。

那是贵妃的娘家。

铁蹄声响起,大柳营的兵马也已经到了,为首的正是宁王。

两边人马对上,金戈之声四起,转瞬之间,一派宁静的东宫后门已是血肉横飞。

先护送主子撤离!

太子被负上马,马上还可以再驮一个人。

他低头看向我,此时我离他最近,他只要伸手,就可以把我拉上马背。

我伸出手去,那是求生的本能——

他策马掠过了我,一把抱起我身后的沈成云。

驾!

周遭的兵器碰撞声、惨叫声仍然在响着,然而我站在那里,耳朵里只有那匹马的马蹄声,他踏着青石板路,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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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败俱伤。

太子府的精锐家将几乎尽数牺牲,然而大柳营也损失惨重,最后只剩下宁王和大柳营的将*。

当然除他们两个之外还有最后一个活人,那便是我。

宁王不耐烦地说,他看向我,随后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想跑,然而那个将*按住了我,他伸手去扒我的衣服,要把我向一只羊羔那样献给宁王。

我惨叫了一声。

那一声遮住了弩箭破空的声音。

将*的头上插着一只弩箭,他像是不能理解这一切,歪着眼睛看着那支箭,随后直挺挺地倒下去,断了气。

宁王没有对此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一柄薄薄的锋刃抵在他的脖颈上。

这是你们南陈的王爷?是不是挺值钱的?

我隔了好久,才意识到这声音是在问我。

我转过头去,狄寒握着那柄薄刃,腰上挂着短弩,笑眯眯地看着我。

他居然没戴面巾,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令人惊艳的面孔,和玉山青树一般的太子不同,狄寒的长相是北羌人那种强烈到有侵犯性的英俊,眉眼全都美得无可挑剔。他远比我想得年轻,一张脸少年气没褪干净,偏偏又带着三分邪性,像个刚刚出世的魔尊。

愣着干什么?狄寒歪了歪头,我在跟你说话呢。

这人我带回去的话,应该蛮有价值的,南陈的皇帝大约愿意出三个城池来换他吧?

狄寒笑着说。

但是如果你想让我杀了他,我就杀了他。

我知道这是严肃至极的场合,北羌的皇子正拿刀对着南陈的王爷,但我还是忍不住有点想笑。

为什么我说了算?

因为他伤害了你啊。

这次我真的笑了出来。

伤害我的人多了,哪里杀得过来。

狄寒却突然不笑了。

他手上飞快地寒光一闪,宁王连声音都没出,就倒在了地上。

那就从这一个开始吧。

狄寒走过来,他比我高太多,需要弯下身来,才能直视我的眼睛。

别再让别人伤害你了,知道吗?

他比比手里的刀。

我只是伸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

你可赶快跑吧。我淡淡道,不然等会儿太子就带人回来了,要是再被追杀,这回可不一定再能遇到我这样的人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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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带着沈成云回来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地尸体。

最终在尸山尸海之中,他找到了缩在角落里吓破了胆的我。

宁王谋反一案很快定罪,连贵妃也受到牵连,被认为是同谋,打入了冷宫。

那天的事情也很容易被推断出真相——宁王和太子府家将作战,最终两边悉数死光。

我被带回太子府,由于受到太大惊吓,我一病不起,休养了整整一个月。

我当然没病,但是这样,我至少能过几天清静日子。

我也的确享受了清净,只有一次午睡的时候,我半梦半醒之间,感受到有个人坐在我的床头。

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房间里留着一股类似草木的清苦气味。

——楚宁禾来过。

太子终于来看望了被他抛下的侧妃。

我不想去揣测他的想法,那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宁王之死开始让人怀疑命书上的内容是真的,皇帝开始特意避开任何会让自己陷入风险的事情,连今年的围猎都取消了,平日里吃饭也极度注意,医院会诊一次,确保自己无病无灾。

然而就在一次上朝后回宫时,皇上被一群突然飞起的鸟惊到,从台阶上跌了下去——那只是一个三级的台阶,绝不致命。

然而皇上的头偏偏就磕到了石头上,就此驾崩。

随着老皇帝的逝去和新皇的继位,人们渐渐相信,那疯道士的话,其实是天机。

命书上所言的一切,都会成真。

而命书的下一条便是,楚宁禾的第一任皇后,会乱箭穿心而死。

有人提出,可以让后位一直空悬。

但很多人对此不满意,彭将*不满意,已经是护国大臣的他,一心希望自己的外甥女能够母仪天下;沈成云也不满意,她不是皇后,那么她的儿子,便也不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既然是第一任皇后,那么只要有人在沈成云之前先当了皇后,灾厄自然可以被抵掉。

就这样,身为太子侧妃的我,被推上了后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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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知道,那命书上的记载多半是会应验的,我这个皇后会早早死去。

于是宫女太监都敢轻慢我,我的凤仪宫荒芜得像是冷宫。

楚宁禾不来我宫里,但也不去沈成云宫里,他每天睡在书房里,焦头烂额。

前线战败的奏折如雪花一般飞往书房,楚宁禾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更差。

朝堂上原本分为主战派和主降派,那一日,主战派的最后一人,也就是沈成云的舅舅彭将*,跪下来磕头。

皇上,不能再打了。这个壮硕的男人此刻如同一只哆嗦的老鼠,再不降,北羌的铁骑兵会踏碎我朝都城的!

楚宁禾灰败着脸色回宫,沈成云想往他身边凑,被他一掌挥开,跌坐到地上。

我站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切,心里并没有什么喜悦。

我曾经文雅有礼的少年,终于长成了冷心冷肺的帝王。

又或许那个少年只不过是一层表皮,是我少女时期幻想的寄托,真实的他其实从未变过。

第二日,南陈降了。

北羌的使节团进了都城,代表北羌王来谈条件。

使节团的代表,就是北羌王的弟弟,狄寒。

割让北方的十六个城池,南陈自此成为北羌的附属国,每年进贡*金千两,丝绸万匹,宗室女子十名……

等等。狄寒在听大臣们念到最后时,挥手打断,我们北羌女子上马提刀作战,下马能歌善舞,要你们南陈的女人有什么用?

大臣划去了宗室女子十名。

但这样又有点少。狄寒挑起嘴角笑笑。

不如这样吧,南陈皇帝。

把你的皇后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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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所有人意料,楚宁禾拒绝了狄寒。

他要开战。

所有朝臣一起跪下了,彭将*跪在最前面。

皇上三思,知道皇后和亲乃是奇耻大辱,但请皇上想想黎民百姓,实在是不能再打了啊!

楚宁禾不听。

我穿着皇后服制来到朝堂上,群臣没想到我会出现,一时间全愣住了。

本宫的去留是皇上的家事,彭将*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回到朝堂上还敢妄议皇上家事,这就是我南陈的好将*么?

拖出去,打三十大板,剥削*籍。

朝臣们愣住了,侍卫们愣住了,没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后宫之人怎可参*,皇上……彭将*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冲着皇上开口。

却被我毫不留情地打断。

我冲着楚宁禾,冷冷地吐字:皇上,臣妾说得不对么?

他看清了我手里的东西——一把锋利的匕首。

我用这把匕首抵住自己的胸口。

群臣惊慌骚动,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死了,他们就真的没有皇后赔给北羌了。

楚宁禾沉默片刻,低声道:就按皇后说的办。

彭将*被拖出去打板子,惨叫声响彻朝堂。

我勾起红唇,冷冷地笑了。

群臣害怕地看着我,这一刻,我终于有了点狐狸精的样子。

但我已经无所谓了,我是个被推上来顶死的皇后罢了,就算真的做了倾国的祸水,那又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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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静地看着沈成云,沈成云抓住我,扬起手来就要打我的耳光。

你打吧。

我笑着说。

打坏了这张脸,北羌验货的时候发现是个丑女人,你说这责任是谁的?

沈成云愣住了,趁着她犹豫的工夫,我狠狠抬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其力道之重,打得她身子直接偏了过去。

这一巴掌,是教训沈贵妃当年敢冒领我的功劳嫁给皇上。

沈成云费力地直起身子。

这一巴掌,是教训沈贵妃当年凭空诬陷我,给我灌下红花。

过往的账,如今再不清算,那还要等到何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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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楚宁禾来了我宫里。

沈贵妃来我这哭了一晚上。

我感受到楚宁禾的气息停滞了一瞬,他低声道:若若……

可以了。我轻声说,不用再说了。

他不死心。

我抢了楚宁禾的话,他愣在原地。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可是……

我的笑意中带着哀凉。

楚宁禾沉默。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当初把我送出东宫是怕沈成云进一步加害我,我午睡的时候你悄悄来探望我,但那不够。

我深吸一口气,用了我们初见时的称呼。

殿下……那不够,真的不够。

楚宁禾看着我,许久,他低声道。

当初送你出东宫,是我最后悔的事。

你就是在那时遇到狄寒的,是不是?

我愣了愣,随即笑了。

他能连查带推测出这种事,并不叫我意外。

南陈在战场上节节败退是国库和兵力的问题,楚宁禾本人并不是个笨蛋。

相反,他是个一心希望把父辈留下的积弊处理掉的年轻君王。

楚宁禾看到我沉默,知道我承认了。

你爱上他了?

不重要。我坦荡地迎着楚宁禾的目光。

楚宁禾走了。

夜凉如水,我站在院子里。

南陈的后宫自然是被环绕在高墙之内的,但我知道这高墙拦不住某个人。

更何况现在刚刚战败,御林*也没了士气,夜间的防御不会多严。

果然,我站了不到半个时辰,一个人影便出现在了宫墙之上。

你胆子很大,皇帝的后宫也敢闯。我抬头看向他,月色之下,少年坐在墙上,笑眯眯地垂头看向我。

这算什么,皇帝的女人我都敢抢。

我笑了,抬头看着他。

狄寒,我沈若若这一生命若蒲草,但并不是你们任何人的所有物。

狄寒愣了愣,他听明白了,有些讷讷地道歉。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走向他,狄寒看着我,他的眼神里有真诚。

跟我回北羌吧。

我从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你,你身上有股很安静的力量,像能把人吸进去,我没在任何一个别的女人身上见过这种力量。

跟我走,南陈的皇宫不值得你呆下去,我哥哥称帝了,我是他的继承人,我会让你做我的王妃……

狄寒。我轻声叫他的名字,你说得对,南陈得皇宫不值得我呆下去。

但是,这不意味着北羌的皇宫就值得我去。

狄寒的脸色微微地变了。

你很好,哪里都好,但我不会跟你走的。

你和楚宁禾一样,都是生在帝王家的孩子。

但我并没有惶恐,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如果要我在北羌重复一遍在南陈的生活。那么……

你可以杀了我。

我对狄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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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南陈皇帝楚宁禾还是答应,将皇后送给北羌。

只是皇后被侍女扶出轿子的瞬间,北羌皇子狄寒便立刻挥手,他身后的弓弩手一起射箭,千万支流矢射向皇后。

正应了命书上的那句记载——

楚宁禾的第一任皇后沈若若,乱箭穿心而亡。

皇后既然送给了我北羌,那么怎么处置就是我说了算。

狄寒挑眉看向楚宁禾。

南陈皇帝,你对此可有什么异议?

楚宁禾看着狄寒,他怒急攻心,但狄寒身后是黑压压的铁骑兵和弓弩手,楚宁禾最终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他不忍再看向皇后的尸体,转身离去。

狄寒则吩咐手下,将皇后的尸体扔到了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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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宁禾和沈成云的日子,后来过得很不幸福。

沈成云当了皇后,但她常常做噩梦,喊着若若别杀我。

楚宁禾则在成为北羌附属国的屈辱中活着,情绪的折磨让他的身体又开始变得不好,只是这次他却很抗拒吃任何太医的药。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南陈与北羌的边境村落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江湖郎中。

她给人们看病,只收取很少的一点钱,没有钱的家庭,用家里的鸡蛋或者红薯换也是可以的。

这样便宜的郎中,医术却好得惊人,病痛缠身的老人在她的帮助下舒适了不少,体弱多病的孩童在她的治疗下渐渐生龙活虎。

这个郎中就是我。

我终于实现了幼时的梦想,用医术换来了属于我的、能够安身立命的一方小小天地。

感谢狄寒,他选择了帮我。

那个被侍女扶出来的皇后只是一具傀儡木偶,万箭穿心只是一出戏码,为的就是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后已经死了。

只有这样,真正的沈若若才有可能彻底自由。

狄寒留了一个包裹让我带走,里面是金银珠宝,可以保我下半生无忧,但我都没有带。

我唯一带走的东西是一柄小刀,它和狄寒用的那把很像,看着这把小刀,会让我想起那个少年挑眉朝我笑的样子。

我用这柄小刀挖草药,又用草药救了许多人。

有一天,一个病人来我门上求医问诊。

我的病只有姑娘能治。

我看着他,眼里带着泪,声音带着颤抖,只能强自镇定。

什么病。

他看着我,笑了,张开手臂,怀抱向我展开。

相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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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狄寒,为了我放弃北羌皇储的位置他,到底值不值。

别背这么沉重的包袱。狄寒摸摸我的头,也不算为你放弃的,我本来就没多大野心。

若若,我之前一直说不清,你到底是哪里最吸引我,但现在我知道了。

你像一株草药,长在狭窄的石峰里,但努力伸展出枝叶,并把它们伸向天空。

我心里感动。

但面上只是拿草茎敲敲他的头。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这里不养吃白饭的人。

我把我宫里值钱的细软都带来了!

不许用!我在他额头上敲了个暴栗,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北羌皇子是吧?

那我怎么办?

搞暗杀……

义不容辞!狄寒神色凝重,一定保护好边境唯一郎中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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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中的命书上,不知何时又浮现出了几行字。

十年后,北羌爆发瘟疫,局势大乱,反贼四起,皇帝身死,昔日的斥候之王现身。

有奇女子伴其左右,此女极擅医术,于瘟疫中救民于水火,北羌称其为圣女。

又十年后,北羌平定,斥候之王登基为帝,求娶圣女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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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书上的一切,我并不知道。

我只知道,命运崎岖,但我会坚定地走下去,逆境杀不死我,绝路困不住我,那我就一定会迎来我的新生,走向那山高水远、天地辽阔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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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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