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南宋乾道六年(年)盛夏,烈日骄阳,炙烤着大地,更无一点风色,陶塘水波不兴,池边边垂柳依依,虽不能浓荫蔽日,多少为这闷热的夏日增添了几许绿意。
在聒噪的蝉鸣中,两船系在一起,随波逐流,船上觥筹交错,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
岸边树荫下有*发垂髫,端坐垂钓,小娃侧头对着老叟眨了眨眼问道:“爷爷,这是谁呀?日头这么大,还在湖中喝酒,把我们的鱼都吓跑了。”
老叟抬头看了看湖边,熟练的把鱼竿抽回,看见鱼饵还在,随手又把鱼竿放下,对着孙子慈爱的说道:“这是本城名士张使君的舟,张使君可是大好人,捐己田百亩,汇而成池,才有咱们面前的这片大湖。”
竹帘半卷,船主人与客对坐案上,身边小童时不时斟酒添菜,须臾半个时辰过去,转眼就要分离。
“彬甫兄,今日方才匆匆一聚,便要分离,真是让人好不快活。”
“安国,你隐居于此,徜徉山水。寺观台榭,吟咏殆遍,今日我要事缠身,不便久留,你我来日方长,来日一醉方休。”
“我岂会不知,如今我孑然一身,有志难伸,国事要紧,你且放心去吧!”
虞允文匆匆路过不能久留,张安国换了件便服便往湖上与之相见,此刻分开。虞允文舟径往东去,留下波纹阵阵。
张孝祥醉意朦胧,加之暑气袭来,方才好友在旁毫无睡意,此时送别好友,精神疲惫,便伏案酣睡。在梦中,张孝祥做了一个简短而又漫长的梦,他的一生,都在在梦中纷至沓来。
贰
绍兴二年(年),明州鄞县桃源乡方广寺。
僧房中一声孩子啼哭,预示着着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恭喜张檀越添丁进口,喜得贵子。”
“大师,我等南下避祸,背井离家,幸得大师收留,让暂住于此,大恩无以为报,今犬子尚未取名,还请大师帮取个名。”
“阿弥陀佛,贵子就叫孝祥吧,张孝祥,孝顺长辈,吉祥如意。”
张孝祥在鄞县度过了他的少年时刻,虽家境不殷,但好在父母言传身教,也算是度过了一段无邪的时光。
张孝祥是在贫苦中成长,奋起荒凉寂寞之乡,自小聪慧过人,读书过目不忘,书再阅成诵,文章俊逸,顷刻千言,出人意表,时人对他评价“天上张公子,少年观国光”。少年时代就潇洒倜傥、英伟不羁,出手不凡,十六岁那年通过乡试,走出了迈向仕途的第一步。绍兴二十三年,张孝祥参加廷试,在秦桧等人暗箱操作的情况下,击败秦桧之孙。高宗赵构对张孝祥长达一万四千言的策论手不释卷,写得是酣畅淋漓,文采飞扬,不仅充满爱国激情,而且针砭时弊,令人耳目一新,振聋发聩。字迹也超级漂亮,“字画遒劲,卓然颜鲁”。赵构拍案叫绝,状元就他了!结果张孝祥就得了第一。
这一年是南宋科举最有名的一届,同榜中进士的有范成大、杨万里、虞允文。大诗人陆游也参加了这一届的科举。
叁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状元及第,只要附和当朝权贵,前途可谓无可限量,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面对秦桧*羽抛来橄榄枝,张孝祥不屑一顾。
曹泳在朝堂上当众向张孝祥提亲,要把女儿嫁给他,张孝祥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人,冰炭不同器,忠奸当对立。史书记载是不答,这一个不答应把曹泳等人弄得面子上很挂不住,从此对张孝祥怀恨在心。因为当时曹泳跟秦桧是“铁哥们”,你得罪了曹泳等于得罪了秦桧。
万里中原烽火北,未尝一日而忘胸中。不久,张孝祥就上疏请求为岳飞平反,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这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张孝祥一介书生,为国为民置生死于度外,在万马齐喑时节冒死上疏,气冲霄汉,义薄云天。
此事一出,秦桧等人气急败坏,罗列罪名,指使*羽诬告其父张祁谋反,将张祁投入监狱,百般折磨,张孝祥因此牵连受难,次年秦桧不久身死,才结束了这段艰难的时期。
肆
张孝祥是个继承岳飞遗志主战抗金派,他天性豪迈,铁骨铮铮,素有一腔报国之志,对于金兵入侵,他是坚决不答应。他跟同科进士、文人名将虞允文是莫逆之交,二人经常谈论抗金之事。金主完颜亮亲率大*南下,被好友虞允文率人在采石矶大败,闻之喜不自胜,当即作了一首《水调歌头·闻采石矶战胜》,大呼:“我欲乘风去,击楫誓中流!。在建康,拜谒南宋主战派重臣张浚,继续陈述自己的抗金主张,并在席上赋《六州歌头》一词,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慷慨激愤,使张浚为之动容罢席。
孝宗时,为岳飞平反,主站派当权,在张浚的推荐下,张孝祥被任为中书舍人,领建康留守。主战派失败后出任过抚州、平江府、静江府、潭州等地的地方长官,颇有*绩。在抚州任职时,当地发生叛乱,他曾身先士卒,一人单马与乱兵对峙,干净利落的平定了叛乱。在平江时,他曾惩治大姓奸商,收缴其米仓,第二年饥荒,用收缴的粮食接济灾民,受到百姓称赞。
乾道二年()因受谗毁罢官后自桂林北归,途径洞庭湖,他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念奴娇.过洞庭》)。
伍
乾道四年(年),张孝祥转任知荆南府、荆湖北路安抚使。次年三月,张孝祥请祠侍亲获准,回乡退隐,绝意仕途。
在梦里,张孝祥梦见美丽温柔的李氏,两情相悦,同居并生子张同之。李氏因身份低微,只能做地下情人,无法扶正,所以在张孝祥迎娶时氏前,被迫携子离开,万念俱灰,出家为道姑,自此夫妻再无相见。“默想音容,遥怜儿女,独立衡皋暮。”自己只能在词中抒发失去情人和爱子后的哀伤悲痛和悔恨凄凉。
张孝祥梦见自己十几年的官场生涯中,几番起落,终究没有能实现自己的*治抱负。
他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又在梦里重新活了一遍。
“爷爷,大鱼上钩了。”小娃大神叫唤道。
“嘘,张使君还在睡觉,别这么大声。”老叟小声呵斥。
“哦!”小娃缩头应道。
一声大呼张孝祥没醒,却让让舟上张孝祥的童子惊醒,看了看日头,感觉使君睡太久了,便起身欲叫醒主人。几声呼唤,主人不应,童子又摇了摇他肩膀,仍是不应。再用力一摇,主人身子却自案上滑倒在地……
陶塘边不久喧闹异常,再不久则哀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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