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段山青听到副官来报,段帅麾下新从北平调来了几位部队医生。他收起钢笔插在*装钱袋里,站起身从副官手中接过*帽,沉声道:“那便要好好照看几位医生。过些日子就要交战了。”
副官说:“车子已经在楼下停好了。”
段山青只微微颔首,不再言语。轿车顺着大道一路驶向驻扎在春城附近的*营,段山青在后座看着文件,哪怕愈到城郊车子愈颠簸,他的手也是稳的。营长早就将几位医生带到了会议室里,让几个小兵看着就走了。段山青一进屋子,眼见着就是一水儿的白衣,他本来神色淡淡,照例交代几句就要走,临走前视线却不经意瞟到了一个戴着灰色帽子的身影。
他眉头一拧,伸出戴着手套的手点了点那个角落:“这位是?”
灰色帽子一抖,那人几乎要将脸埋到桌子上。旁边的医生长得和蔼可亲,却也怕铁面的段将*生气,连忙说:“这是我的助手,今年刚从北平医学院毕业的,立志要当部队医生,我就带他来了。将*——”
原本是调派了十位医生下来,段山青进来也并没有逐个打量,现在才发觉这屋子里是有十一位医生。不过左右也就是多了一个人的分量,春城也算物资丰饶,并不碍事。只是他总觉得这人眼熟得紧。
不过段山青只说道:“无事,我只是好奇。请诸位继续做事吧。”几位小兵便过来要将医生们带去他们的住所。
那个灰帽子本来是缩着身子在最后一位,余光瞟见段山青似乎是出去了,这才放心大胆地挺了腰板走路。结果刚出了会议室,就被人拦腰捂嘴带走了,连手上的行李都被人接了过去。
这人被拖着拐了一个角,然后被丢在地上,灰帽子也随之掉了下来。
“这么大的胆子,知道伯父绝不许你滚回春城,就扮成医生的样子混进*营。嗯?”段山青半蹲下来,单膝着地,“穆湖月,你真是要造反了!”
穆湖月抬头,一双杏眼似猫儿一样的柔,眼角还泛着红。她紧紧咬着牙,说:“我才没要造反!凭什么只许你们男儿出门,我却要嫁人!这都是新时代了,女孩子并不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
段山青冷声道:“你不要嫁人,自然不会有人逼迫你。但是你连夜出逃,还一去几年无音信。这个世道乱成这样,你出门可以,去北平也行,可千不该万不该连个音信都没有!倘若我不是——”他话头止住,面前的女孩子眼里全是泪水,却没有一滴掉下来,他语调低转了些,“你就算不告诉伯父,你也得告诉我,我手下有信得过的人,可以一路护送你去北平读书。”
穆湖月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休要拿话诓我!我告诉你了我可就出不了春城了!”她抬起手背抹了泪,自顾自站起来,“我可不信你。”
段山青没起身,依然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穆湖月擦了眼泪也不敢走,站在他面前昂首挺胸的。段山青垂着头,一时之间这两人看上去竟像臣子跪服女王一般。
好半天,段山青才说话:“我已接到线报,再有五日,敌*就要攻袭春城。”
穆湖月一愣,低头去看他,段山青恰好站起来,她就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头来。段山青说:“你偏偏赶在这时候归来,战火纷飞,我若是护不住你,该当如何?”
穆湖月又是一愣。男人的语气不似作假,穆湖月心头顿时有些乱。
她当初是为了逃避婚约,一路乔装打扮,坐了春城去往北平的车,中途又换乘船,又坐了火车,这才顺利地到了北平。而后她就去了北平医学院,苦口婆心地求院长收下自己,又证明了自己确实学过化学,这才成了医学院的一份子。
五年后,学院里得了春城段帅的令,指派十位医生南下,她一时想家,就趁乱混了过来。
她听说春城素来平静,偶尔有小打小闹的,也都被镇压了下去,算不得什么事情。结果来了之后才知道,过了五日就有敌袭。她的底气瞬间不足了。
段山青看她恹恹的样子,顺势道:“我这就派人将你送回家。”
“不要!”穆湖月急忙大喊一声,“我不要回家!”
“穆湖月!”
穆湖月梗着脖子:“我既然来了*营,那就踏踏实实在这儿当个*医!我一回家指不定又是要嫁人的!”
其实段山青一直是纵容着、宠着穆湖月的,只是见她要留在*营,说不定就要小命不保,这才大动肝火。现在却瞅着她把要嫁人的事情挂在嘴边,段山青心里总有一股憋闷的恼火,语调不再显出怒气,反而平静下来:“那你多保重。”
穆湖月看着段山青扭头离开,心里也觉得不爽快。她想了很久,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总感觉是酸疼的。
晚上穆湖月和另一位女医生住一起,正准备打水洗漱的时候,一位副官找上门来,说是受命给她带了些东西。穆湖月打开包裹才发现是一套布料柔软的睡衣,副官道:“我们将*说了,穆医生惯常都是用这料子的。”
穆湖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总是这样,即便她使性子、耍赖撒泼,依然会对她好,宠着她纵着她。
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穆湖月心里百千滋味,嘴上低声说:“替我谢过段……你们将*。”
副官行了个礼:“穆医生言重了。下官还有些事,就不久留了,还望穆医生好生歇息。”
躺在床上的时候,穆湖月摸着袖口的料子,梦到了自己小的时候,娇纵蛮横,段山青却从来不对她生气。
或者亦如今日,嘴上生着气,心里还是把她好好放着的。
穆湖月唇角勾了勾。
2
穆湖月是被吵醒的。她刚睁眼,带她的胡医生就说:“快快快,小穆,收拾好东西!”穆湖月愣怔着收拾,才刚刚堆叠好一个小包裹,胡医生就把她拉出了帐篷,一路狂奔向她不知道的地方。
穆湖月抽空看了看,才发现*营里大多数人都在往后方撤——后方就是春城。
结果才跑没多久,穆湖月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巨大的轰鸣声在头顶盘桓。她一抬头,冷不丁就看到一枚炮弹落在了前方十几米处!
炮弹炸开,碎片飞溅,胡医生把她扑倒在地,两个人齐齐滚向了附近一栋建筑的墙根下。穆湖月看见胡医生对自己大喊些什么,可是耳朵里还残留着爆炸的余浪,压强使她根本听不到别的声音,连同脑子都是浆糊一般的昏沉。
接着又有几枚炸弹炸开,轰隆作响,那飞机又盘旋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等硝烟慢慢歇了,穆湖月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她抬起手抹了脸,借着不分明的天光,她看到自己手上是糊状的肮脏,灰和泪混在了一起。
段山青气得摔了一只杯子。
“空袭!真叫他们想得出来!”段山青的声音里含了滔天的怒意,“传我令下去,全员集结,准备作战!”
段山青刚要出门,副官匆匆过来:“将*,我们找着胡医生和穆医生了!”他语速飞快,“他俩正好遇上炮弹,穆医生似乎是被吓到了,现在还说不出话来。”
段山青脚步一顿,眉头紧蹙:“你督促他们好好休息,我择空再去。”说着就往士兵集合的地方走了。
空袭对敌*来说不过是开胃前菜。春城地处南方,平原地形,春江距离城中不过一公里,是个物资丰美的地方。他们在春江的另一端,空袭之后就涉江而过,随时准备攻城。
虽然段帅的意思是,春城非南方战场要点,城中百姓也撤离了七七八八,实在打不过可以弃城而走。可是对于段山青来说,春城是他生了长了将近三十年的家。
是乡土,是底线。
春城驻守五万士兵,敌*仗着有飞机,不过一万余人。
老实说,抛开空袭,春城的胜率更大一些。但是段山青并不敢小瞧这些敌*,他听闻已经有战场出现空袭的炮弹里混杂了细菌弹一事,他不敢拿五万士兵的性命来赌。只好趁着飞机刚鸣金收兵,一鼓作气,冲杀过去。
段山青布置了四处,正是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敌*直冲春城而来,正是北位。另三路人马加起来约两万人,趁着北位大战,从旁侧绕,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段山青并没有坐在屋子里,他在战场上。春城前挖了沟壕,土堆成山,战士们在其后端着枪。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举着刀上阵的。
这一场战役打了一天一夜,春城将士死伤千余人,敌*死伤过半。要不是段山青早就率人挖好了防空洞,死伤怕是更为惨重。
最后残留的敌*退离春江,驻扎在离春城十公里远地。
其实段山青已经两日没合眼了。敌*退离后他又严防死守,又连开两场会制定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争取将敌人剿尽。等他见到第三次天亮时,他眼里已全是红血丝。副官给他上了一盏热茶,段山青摆了摆手,起身去了几位医生的住所。
穆湖月昨日就能开口了,她也是昨日才知道春城除了将士*官们,差不多已算是一座空城。担忧家人的心刚落下去,又听前方来报死伤数百人,段山青的模样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一夜没合眼,梦里全是段山青浑身是血地回头望她,穆湖月心里绞痛得眼泪都下来了。可等她今日真见到了段山青,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茫然地张着嘴嗫喏着。
段山青*装看起来有些旧,上头还有些干涸的血迹,不过不是他的。他没戴帽子,一头黑发柔软地垂着,整个人看起来并不凌厉,甚至还有几分柔和。
他抬起手摸了摸穆湖月的脸,穆湖月顺从地蹭着他的手腕。
段山青轻声问:“怕了么?”
穆湖月坦诚地点点头,不过没说话。段山青轻轻叹了一声,又有些像笑了:“所以我才想送你回家。战场可不是过家家的地方,一不小心就要丢命了。”
他当然知道穆湖月险些被炸成碎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有一瞬间心如刀割,可眼下更重要的是,前方需要他。
战火纷飞之下,儿女情长是最无力的东西。
“我不扰你歇息了。”段山青微微弯腰,在穆湖月额上印下一个吻,“好好睡吧。再过几日就安宁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穆湖月抬手,指尖轻轻抚了抚被段山青吻过的肌肤。
她不能否认,那一吻,乱了她的心。
可是如今,万万要不得这样的东西。
3
春城胜了。
这日*中摆了庆功宴,段山青也放下平时严肃的面孔,和将士们喝了几杯酒,脸上带了几分笑意,看起来平易近人多了。
几个医生是不喝酒的,他们穿梭在庆功宴里,数落那几个受了伤不可饮酒却偏偏不听医嘱的人。穆湖月端着铁盘子,里头摆了纱布剪子跟医用酒精,心思却往另一边的段山青身上飘。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打量,段山青遥遥举杯算是招呼。穆湖月连忙扭头回来,正在被胡医生换药的士兵见了这一幕,笑着打趣:“我们将*确实高大帅气,难不得你多看。我要是个女人,我也看得上将*嘞!”
穆湖月不太乐意:“我并没有看上你们段将*。”
士兵笑了:“哎穆医生,我们将*哪里不好了?你看,我们春城段家,世代将领,人又高大,确实也俊,而且还尚未成亲。唔,唯一的缺点就是我们将*要而立了,可能穆医生确实——”
“阿进,”穆湖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再乱说,你就不用再上战场了。”
士兵立马急了,想站起来,结果扎纱布的胡医生一个使劲儿,他立马疼得嗷嗷直唤。穆湖月侧头去看身边的段山青,段山青冲她扬扬下巴:“吃了没有?”
穆湖月说道:“吃了块菜饼。”
“我那儿有些上海送来的点心,甜的,应当是合你口味的。”段山青招手让副官过来,穆湖月忽然说:“我不知在哪儿,你领着我去吧?”
副官刚小跑过来,段山青看了一眼穆湖月,对副官说:“你在这儿帮着胡医生。”
那盘子交到副官手里,穆湖月跟在段山青身后,往屋子里走。这一栋是行*楼,段山青本来不住这儿,只是为了方便,在二楼的书房里搁了一张床,又放了一个柜子。段山青开门,点了灯,穆湖月望着这一览无遗的书房,道:“你怎么不回家住?”
段山青在找那一盒糕点,头也不回:“父亲他们都去了越城,家里没人,我回去做什么?”那盒糕点其实是西洋来的,深蓝色的铁盒子,上头还画了胖乎乎的熊。穆湖月看着盒子上的洋文,冷不丁听到面前的段山青说了句,“生辰快乐”。
穆湖月惊讶地抬起头来,段山青见她这幅样子反倒笑了:“忘记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了?”
“那、那倒不是。”穆湖月干巴巴地说,猫儿一样的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只是我已经、已经……”她又不说话了。
她本想说自己已经五年没有听见有人对自己说生辰快乐了。只是一转念,又想起这样的局面是她自个儿造成的,也怪不了旁人,更怪不得段山青,只好沉默不语。
段山青倒是不在意,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过了今日你可就二十一岁了。我脑子里还是你十五六岁的模样,转眼你都这般出挑了。”
他想起自己上战场之前,穆湖月还未到十五岁,不过身量细长,眉眼如画,也算是春城最漂亮的小姐。再往前想,自己也还是半大少年,穆湖月却是个柔软的粉团子,冲着他喊“哥哥”,一张口还缺了牙。
那些影像又变成了如今的穆湖月。年华正好,娇俏可人。
一晃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穆湖月感觉有些羞臊。她轻轻咬着嘴唇,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段山青把玩着她细软的发丝,慢慢地手指就往她脸上抚去,顺着弧度往下,扣住了她的下巴,指尖却摩挲着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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