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棵苦楝树
老家的房子垮了,老家的路变硬了,老家的山岭成了观赏野樱花的景区,但村口一棵老苦槠树依旧苍劲挺拔!
老妈说这棵苦槠树是棵古树,她小时候见到就很高大,少说也有千把年。家乡任何建设都不能打老苦槠树的主意!
苦槠树高约十几米,树干要两个大人才能合抱过来。树皮深灰色,纵裂状。叶常绿,卵形或椭圆形,树冠上绿叶如伞如盖,也有枯枝伸出,像一位将*挥舞的手臂,直指苍穹。枝叶常以螺旋状排列上升。干枯的树干上偶尔见到几枝嫩叶,给人一种枯木逢春之感,年老与年轻集于一身!花期一般在5月,开满银花的苦槠树,香气四溢,成为家乡一道抢眼的风景。10月果子就熟了,会自然脱落,掉下的坚果褐色,椭圆形或水珠状,有细毛。坚果未熟时藏于厚厚的果皮之内,成熟时露出调皮的尖尖。
苦槠树树干上布满“岁月的疤痕”。有土匪的刀伤,有红*的枪伤,有雷击的灼伤,有石头的砸伤,还有自然的衰老……但无论怎样,苦槠树还是苦槠树。虽然外表斑驳,有几处树洞,有时还掉下几根枯枝,但都不足以捍动它高高耸立的威严!
青苔、纹裂、树洞与伤疤篆刻成老苦槠树的古董,述说一个又一个传奇的故事。
童年时候的两件事记忆犹新。一是每年三十大年夜,吃完丰盛的年夜饭,提着竹篾与白纸做成的小灯笼到左邻右舍讨糖果。小伙伴虽然不住在一块,但出门像有约一样整齐,走在乡间小路上如同一条闪闪发光的珍珠链样的长龙,你吆我喝,霎是壮观!有时灯笼烧了,但由于收获的糖果颇多,心里的不痛快总掩盖不住节日的喜悦。每晚经过老苦槠树,我们都心存敬畏,要么围着树转一圈,要么打躬作揖,祈求保佑!
第二件是在老苦槠树旁边有一个小庙,有一眼泉水,大人们说吴祖皇帝的神灵在此。每每有乡邻离世,和尚们敲敲打打,吹着哀怨的唢呐来此做场法事。每年二月二十四日(农历),吴祖皇帝的生日,还要请戏班唱唱花鼓戏。我小时总把苦槠树想象成吴祖皇帝。
苦槠树树干上的洞是不能乱摸的,据大人说里面有“鸡冠蛇”,专门保护这棵古树,不仅咬人,而且像菩萨一样会怪人的,因此,即使有雏鸟在里面“吱吱”作声,小伙伴们都不敢造次。
苦槠树上有一个硕大的鸟巢,儿时的记忆里,“喳喳喳喳”的喜鹊声总从那儿传出。后来,喜鹊少了乌鸦来了,“呜哇呜哇”的乌鸦声也从那儿传来,我总以为是乌鸦赶走了喜鹊。喜鹊叫客人到,乌鸦叫不得了,人们总怀念喜鹊而憎恶乌鸦。再往后,乌鸦与喜鹊好多年都见不到了。让人惊喜的是,近年乌鸦与喜鹊好像又回来了,离苦槠树老远就能听到热闹的鸟声。
苦槠树的果实是可以吃的,可以烧着吃,也可以炒着吃,喷香喷香,还可以做成苦槠豆腐。苦槠树的坚果不论炒还是烧,都是童年的美食,虽然没有今天零食的漂亮包装,但也让我在每年的十月又多了一份口福!
苦槠豆腐的制法很简单:把果肉在泉水里浸泡几日,去掉些苦味,然后磨成细粉,用棉布包袱过滤掉粗渣。煮一锅水,待其稍滚时倒入过滤后的苦槠粉,并搅拌均匀,等变稠凝固后,取出摊凉,切成块状加入佐料入锅炒着吃即可。苦槠豆腐嫩滑可口又略带苦涩,是防暑降温的佳品。
苦槠豆腐在那个年代是充饥的美食,常有人做来吃。现在的人想吃苦槠豆腐不那么容易了,听说有的餐馆想招徕生意,把苦槠豆腐作为特色菜经营。
苦槠树旁的一条小河,也是小伙伴常常光顾的地方。小河里那时是有鱼的,抓鱼的方式还蛮多:钓鱼、药鱼、围鱼、砸鱼、工具捕鱼……五花八门,有滋有味,往往收获颇丰!
其中,钓鱼最有韵味,一根小竹竿,一段丝线,一枚补衣针做的鱼钩,一个小铅坨,一截芒花杆做的浮标,一小瓶蚯蚓,就万事俱备。钓鱼时要有耐心,不能吵闹,最好钓的是“哈巴鱼”,它经常扑在水里石岩上,你把鱼饵放在它嘴边,抖动几下,它就咬,你用力提下钓竿,它就上来了,极少跑掉。用根细长的水草把钓的鱼串起来,提着走在回家的路上,像一位凯旋的战士,乡亲们投来好多羡慕的目光!
苦槠树就像一位等待游子归来的母亲,任凭雨淋日晒,风吹雷击,她总是立在那儿纹丝不动,一等就是几百年!
苦槠树就是家乡的路标。只要看到它,说明你已经回家了,那种温馨感如同在他乡遇见故乡人。
苦槠树真像一尊雕像,几百年,它守望家乡的变迁,守护家乡的亲邻,它经历沧桑与磨难,信念从未改变!
用几百年的诚心,洞察世间善恶与美丑、真假与对错,这本身就是一份可遇不可求的幸运与珍贵!
用几百年的静修,换来今天的清醒;用几辈子的等待,换来心中的如镜平静;用上千年的执着,炼就立地成佛。我仰望家乡的苦槠树,如仰望苍穹,内心的那些遗憾与惶恐变得多么渺小与轻飘。此时,心里仍然只有敬畏,眼里只见光明与伟岸!
作者简介:戴德保,男,47岁,湖南省临湘籍人,国际诗词协会会员,岳阳市读书学会会员,爱好广泛,年加入“中学生诗社”,曾在《中学生诗刊》、《临湘报》、《悦读临湘报》、《岳阳日报》、《潇湘原创之家》、《作家美文》、《中国诗歌文学精品》、《湘江之声》、《国际诗歌网》、《岁月流韵》、《蓝江文学》,全国期刊《教育》、《中外交流》、《教育现代化》及《教育科学》等发表文章多篇。